别这样…别在这里
别这样…别在这里
老李头蹲在小区花坛边,手里攥着个塑料袋,眼睛直勾勾盯着刚冒芽的月季。那眼神,不像在看花,倒像在盯贼。我遛狗经过,绳子松了,狗子欢快地朝花坛奔去。老李头“腾”地站起来,手一挥:“别这样!别在这里!”声音又急又哑,把我和狗都吓了一跳。
后来才知道,他吼的不是我的狗。前几天,总有人图方便,牵着狗在花坛边解决“大事”,完事了也不收拾。老李头是退休的老园丁,这花坛里的土,是他一簸箕一簸箕筛过、拌了肥的。他看着那些被糟蹋的地方,心里疼。他那句“别在这里”,不是嫌弃,是心疼自己那点儿心血,是守着心里一条看不见的线。
这话听着耳熟。我想起上周在地铁上,车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。有个半大孩子,抓着根油条,吃得满手油,顺手就要往旁边的扶手杆上抹。坐他旁边的大姐,眼皮都没抬,伸手轻轻挡了一下,声音压得低低的:“孩子,别这样…别在这里。”那孩子脸一红,讪讪地从包里翻出张纸巾。大姐没再说别的,可那句话,比大声呵斥管用多了。它划出了一道边界,提醒着:这儿是大家的地方,得顾着点儿旁人。
这些“别在这里”,好像都跟“分寸感”沾着边。分寸感这东西,看不见摸不着,可少了它,人和人之间就特容易硌得慌。它不是墙上贴的规章制度,是心里头的一杆秤。比如在安静的图书馆里,你突然想跟朋友分享个趣事,那股兴奋劲顶到嗓子眼了,可环顾四周,那些低着的头,那些翻书的沙沙声,那口气你可能就自己咽回去了。这就是分寸感在起作用,它让你意识到,你的“这里”,不是你一个人的“这里”。
有时候,这分寸感挺难拿捏的。热情过了头,可能就成了冒犯;关心过了界,或许就变成了负担。好比说,亲戚见面,嘘寒问暖是常情,可要是劈头盖脸就问“挣多少钱?”“怎么还不结婚?”,这就让人想在心里喊一句“别这样…别在这里问了”。这个“这里”,指的不是物理空间,而是人与人之间那个舒适的心理距离。一旦越了界,就像穿了不合脚的鞋,每一步都不自在。
老话说“过犹不及”,大概就是这个理。我们好多人,包括我自己,常常不是故意要惹人厌,可能就是没多想,觉得“这没什么吧”。可恰恰是这些“没什么”,一点一点磨损着公共空间的温度,稀释着人与人之间那点宝贵的体谅。公共意识不是天生的,它就是在一次次“别在这里”的提醒里,慢慢长出来的。它要求我们别只盯着自己的脚尖,也抬抬头,看看周围。
再往深里想想,这种提醒,何尝不是一种默契的共建呢?就像老李头守着花坛,大姐护着车厢的整洁,他们守着的,是一片需要共同维护的“干净”。这种干净,不只是环境上的,更是氛围上的,是让人待着觉得舒服、不闹心的那种感觉。每个人往里添一点在意,减一点随意,这空间的味道就对了。
所以,下次当我们想说、想做点什么的时候,或许可以停那么半秒,心里自个儿问一句:“这里,合适吗?”这句没问出口的话,可能就是对自己、也是对别人的一份体贴。毕竟,我们都希望自己的“心血”被善待,也希望自己能自在舒服地待在每一个“这里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