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丑与黑人69
刘丑与黑人69
这事儿说起来挺有意思的。那天傍晚，刘丑蹲在自家胡同口那棵老槐树下，手里攥着半拉烤红薯，眼睛盯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。他心里头正琢磨着，这蚂蚁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，到底图个啥呢？就在这当口，一个影子把他眼前的光线给挡住了。
刘丑一抬头，嚯，好家伙！眼前站着个高高壮壮的黑人兄弟，估摸着得有一米九往上，皮肤黑得发亮，咧嘴一笑，那口白牙在夕阳底下晃眼。这兄弟穿着一件有点儿褪色的篮球背心，上头印着个大大的数字——69。刘丑眨巴眨巴眼，脑子里头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是：这老兄打球的号码挺别致啊。
“哥们儿，”那黑人兄弟开口了，一口普通话带着点儿外国腔调，但说得挺溜，“请问，鼓楼大街怎么走？我这导航好像不太灵光。”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，屏幕上的地图箭头正原地打转儿。刘丑这才回过神，叁两口把剩下的红薯塞嘴里，拍拍手站起来，比划着给他指路：“前头右拐，看见个红绿灯再左拐，直溜走个十来分钟，瞅见个古色古香的大屋檐，那就是了。”
那黑人兄弟听着，眉头慢慢皱起来，脸上写满了“懵圈”俩字。刘丑心里一乐，得，指路这事儿，光靠嘴说确实够呛。他干脆一挥手：“得了，我也没啥急事，带你走一段吧，顺道儿。”这“顺道儿”其实有点儿水分，刘丑家离鼓楼大街可不顺道。但他这人就这样，看着别人遇上点儿难处，心里头就过不去。
俩人并排走着，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。一开始气氛有点儿干巴，刘丑琢磨着找点儿话说。“你这背心挺醒目啊，69号，有啥讲究不？”他问道。黑人兄弟一听，乐了，拍了拍胸口那个数字：“这个啊，在我老家，可不是球衣号码。是我们那儿一句老话的简写，意思是‘互相帮助，你来我往’。”他试着用英文解释了一句，又用中文补充道：“大概就像你们中国人常说的，人情味儿。”
这话一下子戳到刘丑心坎里了。他忽然觉得，眼前这大个子没那么陌生了。路上，黑人兄弟说他叫凯文，来中国学中医的，特别喜欢老北京胡同里的烟火气。刘丑呢，就给他讲这条胡同的历史，哪家的炸酱面地道，哪棵树年纪比爷爷的爷爷还大。一来二去，俩人聊得还挺热乎。
走到一半，路过个小公园，看见几个小孩的足球踢到树杈上下不来了，急得直转圈。凯文抬头瞅了瞅，也没多说，走过去轻轻一跳，长胳膊一伸，就把球给摘了下来。小孩们欢呼着跑开。刘丑看着凯文那利索劲儿，忽然觉着，这“互相帮助”的意思，好像不用太多语言也能整明白。
到了鼓楼大街，凯文连声道谢，还要请刘丑喝瓶饮料。刘丑摆摆手：“客气啥，不就是带个路嘛。”凯文很认真地说：“今天你帮了我，我认识了你这朋友，也看到了这条有意思的胡同。这就是最好的‘人情味儿’。”他指了指自己背心上的数字，又笑着跟刘丑握了握手。
往回走的路上，天已经擦黑了。刘丑心里头那点儿因为生活琐事带来的烦闷，不知怎么的就散了不少。他想起凯文说的那个“互相帮助”的意思，觉得挺在理。这世上的人，模样千差万别，说话南腔北调，可有些东西，就像胡同深处飘出来的饭菜香，或者陌生人伸出来的一把手，它不分地域，也不看肤色。
打那以后，刘丑偶尔还会在胡同附近看见凯文，有时他在跟摆摊的大爷学下象棋，有时举着相机拍屋檐上的猫。俩人碰见了就点点头，有时简单聊两句。刘丑没再细问“69”在他们老家到底是怎么一句完整的话，他觉得，有些意思，心里头感受到了，比说出来更重要。就像那天傍晚，一段原本可能擦肩而过的交情，因为一句问路，一次带路，变得实实在在，带着温度。这大概就是生活里最朴素，也最珍贵的那点儿东西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