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十路の高丑熟女が
镜子里的风景
她站在镜子前,慢悠悠地梳着头。镜子里那张脸,早不是年轻时紧绷光滑的模样了。眼角的纹路深了,像被时光轻轻揉过的纸;嘴角微微下垂,却莫名带着一种沉静的弧度。可她看着自己,眼神里没有半点慌张,反倒有种“嗯,就这样了”的坦然。这大概就是到了某种年纪才有的特权吧——不再跟镜子较劲。
年轻那会儿可不是这样。二十出头,每天恨不得把脸贴到镜子上,找一颗不存在的痘痘。叁十多了,开始在意那第一道细纹,用什么精华都感觉在跟时间赛跑。到了四十、五十,忙工作、忙家庭,镜子里的自己有时候都陌生,匆匆一瞥,只关心发型乱没乱,口红有没有沾到牙齿上。现在六十了,反而能停下来,好好端详这张陪伴了自己一辈子的脸。
她发现,有些东西变了,有些东西却没变。皮肤是松了,可眼神里那份光,经历过事儿之后,反而更清亮、更笃定了。那不是少女的天真闪烁,而是一种被生活打磨过的、温润的坚定。她笑了笑,心里嘀咕: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,岁月馈赠的礼物吧。不是什么具体的物件,而是一种看自己、看世界的角度。
日子,是煮出来的味道
她的生活节奏慢了下来。早上不再被闹钟尖叫着扯起来,而是自然醒,听着窗外隐约的市声,发一会儿呆。一杯清茶,能喝上好半天,看茶叶在热水里慢慢舒展开,就像看自己慢慢展开的、不再着急的余生。
儿女都成家了,有自己的天地。老伴儿呢,在隔壁书房摆弄他的盆景,互不打扰,却又知道彼此就在那儿。这种安静,不是寂寞,是一种饱满的、沉淀下来的踏实。她有时会翻翻旧相册,那些泛黄的照片里,有扎着麻花辫的自己,有抱着婴儿手忙脚乱的自己,也有在职场里穿着套装的自己。每一张脸,都那么不同,可连起来看,又是一条那么自然的河流。
她现在最享受的,是待在厨房里的时光。不急不躁地炖一锅汤,看着小火苗舔着锅底,香气一丝丝溢出来,弥漫整个屋子。这味道,和年轻时为了赶时间做出来的饭菜不一样。那时追求快、追求饱,现在追求的是一个“醇”字。就像她这个人,过了急吼吼的年纪,内在的光华,反而在这种慢炖慢煮的日子里,一点点透出来。
下午有空,她会去见几个老姐妹。话题早就从天马行空的梦想,变成了家长里短,健康养生。可偶尔,也会聊起年轻时的荒唐事,然后一起哈哈大笑,笑得眼泪都出来。那种笑,是毫无负担的,是知道彼此底细、接纳了彼此所有过往之后的释然。她们这个年纪的女人,像一块被生活反复揉捏过的面团,外表或许不那么光鲜了,内里的韧劲和层次,却丰富得很。
向前看,也懂得欣赏此刻
当然,不是说到了这个岁数就万事通达,心里一片澄明。她也有烦心事,身体偶尔这里酸那里痛,也会担心孩子的压力,惦记孙辈的学业。只是,应对的方式不同了。少了些焦虑和抱怨,多了些“想想办法”和“随它去吧”的豁达。就像是掌握了生活的某种平衡术,知道什么时候该使劲,什么时候该松手。
她开始重新捡起一些兴趣。报了社区的书法班,毛笔握在手里,一开始抖得厉害,写出来的字像蚯蚓爬。可她不怕人笑话,就这么一笔一划地练。墨香混着宣纸的味道,让她觉得特别安心。写得好不好,已经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那个全神贯注的过程,笔尖走在纸上的沙沙声,能把心里那些毛躁的边边角角都抚平。
有人觉得,六十岁了,人生的精彩大概已经落幕。可她觉得,舞台的灯光或许不像年轻时那么炫目刺眼了,却换成了更柔和、更能照见细节的光。她不再需要扮演谁期待的角色,更能安心地做自己。这种自由,是年轻时候拼命争取却未必能真正得到的。生命的厚度,不是靠长度简单迭加的,而是由经历、感悟和这一路的选择,一层层沉淀下来的。
窗外,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暖橙色。她泡了杯新茶,靠在摇椅上,什么也不想,就看着光线的变化。日子这样过,就挺好。她有她的皱纹,也有她的故事;有她的平静,也有她未曾熄灭的小小火焰。这大概就是最真实的状态了,不标榜什么,也不回避什么,只是诚实地,与时间和解,与自己共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