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人在车里 我有感觉了
两个人在车里 我有感觉了
车里的空气好像突然变稠了。收音机里那首老歌刚好播完,留下一段尴尬的空白,只有引擎低沉的嗡嗡声,还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嘶嘶声。我假装看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,余光却忍不住飘向驾驶座。他一只手松松搭在方向盘上,另一只手随意搁在换挡杆旁,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。就是那点似有若无的动作,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我们刚参加完一个冗长的聚会,说的话比平时一周还多,这会儿却突然都沉默了。但这种沉默,和来时路上的那种放松的安静不一样。它裹着一层东西,有点温热,有点绷着。我能闻到他车里熟悉的淡香,混合着他身上刚刚沾上的一点夜风的味道。空间就这么小,我的手臂靠着车门,可总觉得他那边传过来的温度,我这边都能感觉到。
“刚才那家店的咖啡,真不怎么样。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,还有点低。
“是啊,太甜了。”我接话,转过头看他。他正好也侧过脸,车窗外流动的光影飞快地滑过他的侧脸,鼻梁到下巴的线条在明暗之间格外分明。我们的目光碰了一下,很快又各自移开。可就是那一碰,我手心有点冒汗。
车子拐进一条更安静的路,路灯间隔变大了,车里暗一阵,亮一阵。这种明明暗暗,反而让感觉更敏锐了。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,也是晚上,也是他开车送我回家,路上爆了胎。两个人在路边手忙脚乱地换备胎,弄得满手油污,却莫名其妙笑作一团。那个瞬间,好像也有点类似现在的东西,在心里轻轻挠了一下。只是那时候年纪更小,那感觉来了,自己也没太弄明白,就让它溜走了。
现在不一样了。我清楚得很,这叫“怦然心动”。这个词儿俗得很,可再俗的词儿,也形容不了此刻这种实实在在的、从胃里轻轻揪一下然后蔓延到指尖的滋味。它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,就是由这些碎片组成的:他换挡时手腕转动的弧度,他听我说话时微微挑一下的眉梢,还有此刻这令人屏息的、充满可能性的狭小空间。
车子减速,慢慢停在一个红灯前。漫长的九十秒。寂静又漫上来,但这次,寂静里好像长出许多细小的触须。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咚咚,咚咚,敲得我耳膜发响。他会感觉到吗?他放在档杆上的手,离我的膝盖,其实不过几十公分。这几十公分,此刻像一片需要鼓足勇气才能跨越的旷野。
绿灯亮了。车子重新启动,那股力道让我微微后仰。他清了清嗓子,好像想说点什么。我忽然有点怕他开口,怕他说出什么实际的话,打破这层薄薄的、珍贵的膜。又有点期待他开口,期待某个确凿的信号。这种矛盾的期待,本身就是“怦然心动”里最磨人的一部分。
“快到了。”他看着前方说。是啊,快到我住的小区了。路程总有终点,这车里微妙的、快要满出来的气氛,也总得有个去处。要么让它无声无息地泄掉,像轮胎慢慢漏气;要么……就得有人伸出手,轻轻戳破它。
车速越来越慢,拐进了我熟悉的那条街。景物越来越清晰,离别越来越具体。那股“感觉”并没有消退,反而因为即将到来的终点,变得更加鲜明和急促。它推着我的后背,让我喉咙发干。我该说点什么吗?还是就让它停留在这个夜晚,成为又一个被珍藏起来的、未完的瞬间?
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小区门口。他拉了手刹,咔哒一声,在静默中格外响亮。他转过身,面对我。车顶的灯没开,只有仪表盘微弱的光,映着他的眼睛。他没说话,只是看着我,好像在等待,又好像只是看看。那一刻,所有的声音都褪去了,只剩下我和他,和这满满一车的、无处安放的“感觉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