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妇熟妇乱熟
老妇熟妇乱熟
楼下新开了家理发店,老师傅姓陈,六十多了,手艺是出了名的好。我妈非拉着我去,说她年轻时陈师傅就在国营理发厅工作,那会儿烫个头得排半天队。我拗不过,只好跟着去了。
店里头飘着老式发油的味道,混着淡淡的皂角香。陈师傅正给一位阿姨卷头发,手指在银白发丝间穿梭,像在摆弄什么精细的绣品。阿姨看着也得七十往上了,背有点驼,但穿着件墨绿底带暗花的衬衫,领子熨得服服帖帖。陈师傅一边卷,一边和她聊着天。
“您这头发,还是这么密实,就是白得厉害咯。”
“白就白呗,白了干净。老张走那会儿,我差点全剃了,后来想想,他最喜欢我头发盘起来的样子……”阿姨声音不高,带着点沙哑,话说到这儿就停了。陈师傅手里动作没停,只是更轻了些。墙上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,那沉默里,倒不显得尴尬,反而像是给那些没说完的话留了地方。
我妈在旁边小声跟我说:“瞧见没,这才是真讲究。头发是女人的精气神,乱不得。”我原先觉得,“讲究”是年轻人的事,是搭配,是潮流。可看着眼前这位阿姨,花白的头发被细致地卷好,罩上烘发器,她微微闭着眼,那副安然的样子,忽然让我觉出点别的味道来。
这让我想起我二姨。前年她退休,一下子闲下来,整个人都没了方向。头几个月,天天穿着旧家居服,头发随手一扎,抱怨着浑身不得劲。后来不知怎么的,被她老姐妹拉去上了个社区的兴趣班,学裁剪。打那以后,人就变了样。虽还是那件旧外套,但里头总搭着件自己做的盘扣衬衫,头发也总梳得光溜溜的,在脑后挽个髻。她说:“这人哪,得自己把自己‘拾掇’利索了,心里才不‘乱’。”
我那时候不太懂,觉得不过是外表的事儿。现在坐在陈师傅这老店里,闻着熟悉又陌生的气味,听着老一辈人轻声慢语的交谈,好像摸到了一点边。她们说的“乱”,恐怕不止是头发丝乱了,衣裳皱了。那更像是一种状态,是日子没了重心,是心里那点对生活的念想散了架。而她们反反复复念叨的“熟”,也不是单指年纪大,更像是一种经过岁月熬煮后的通透和自在。知道什么适合自己,知道怎么安放自己的心神。
陈师傅开始给阿姨拆卷了。小夹子一个个取下来,动作熟极而流。他不用看,手指一摸就知道该动哪儿。头发松开,变成一个个温顺的波浪,服帖地覆在阿姨头上。陈师傅拿了面圆镜子,举在她脑后让她看。阿姨左右端详了一下,嘴角慢慢弯起来,眼角的皱纹堆迭着,那笑容里有种很踏实的东西。
“挺好,精神。”她说。
“您满意就行。”陈师傅也笑了,拿起一把细齿梳,又轻轻地把鬓角一丝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。就那么一下,整个发型似乎才有了最后的魂。那个细微的动作里,有一种经年累月才能养成的“熟稔”,知道哪里需要最后那一下的妥帖关照。
我妈推推我,轮到我了。我坐在那张老式的理发椅上,皮垫有些裂纹,却异常柔软。陈师傅给我围上罩布,随口问我想怎么剪。我本来想说“随便修修”,话到嘴边,却停了停。看着镜子里自己毛毛躁躁的头发,还有眼角不知何时冒出的细纹,忽然觉得,或许我也该找找自己那份“熟”了。不是故作老成,而是像那位阿姨,像二姨,像陈师傅这样,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,找到让自己不“乱”的、那份笃定的心神。
陈师傅的推子轻轻在耳边响起,声音平稳而持续。窗外的车流声模糊下去,店里只剩下这规律的声响,和老式挂钟的滴答,一唱一和。我心里那股没来由的烦躁,好像也被这声音,慢慢地、慢慢地梳理平整了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