嫂子别这样
嫂子别这样
李明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，碗底那点糖渣子黏糊糊的，就像他此刻的心情。他嫂子王娟正站在水池边刷碗，水龙头开得哗哗响，背对着他。空气里有洗洁精的柠檬味，还有一丝说不清的紧绷感。
“嫂子，那…我上班去了。”李明抓起沙发上的旧帆布包，声音有点干。王娟没回头，只是“嗯”了一声，手里的碗碟碰得叮当响。李明走到门口，手搭在门把上，迟疑了一下。他想说点什么，可话堵在嗓子眼，最后只化成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门轻轻关上了。
这不对劲，太不对劲了。打从大哥半年前去外地搞工程，这个家就像慢慢走了调的钟。嫂子对他越来越好，好得过了界。昨天他换下的衬衫，今早就熨得平平整整挂在门口；他随口提了句想吃红烧肉，晚饭桌上就真摆着一大碗，油光锃亮。这原本该是暖心的照顾，可王娟看他的眼神，那种欲言又止的、带着点烫人温度的目光，让李明心里直发毛。他总觉得，有根看不见的弦，越绷越紧，随时要断。
下班回来，天已经擦黑。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，李明摸黑上了楼。钥匙刚插进锁孔，门就从里面开了。王娟站在门后的光影里，穿着件居家的碎花裙子，头发松松挽着，脸上带着笑。“听着脚步声就像你，饿了吧？饭都好了。”屋里飘出饭菜香，暖黄的灯光看着就让人想窝进去。可李明只觉得脚底发沉。
饭桌上格外安静。王娟不停地给他夹菜，自己却没吃几口。“你哥…今天打电话回来了吗？”李明扒拉着饭粒，找了个话头。王娟夹菜的手顿了一下，笑容淡了些：“没呢，那边忙，信号也不好。”她放下筷子，忽然看着李明：“小明，你觉不觉得…这家里就咱俩人，太冷清了？”她的声音软软的，眼神却像钩子。
李明的后背瞬间冒了汗。他放下碗，筷子碰到碗边，“叮”的一声脆响。“嫂子，”他嗓子发紧，声音比平时低了好几个度，“我吃好了，碗我来洗吧。”他想逃开这令人窒息的空气。王娟却按住了他要去收碗的手。她的手心很热，还有点潮。
“急什么，”她说，手指甚至无意识地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，“陪嫂子说说话。你哥不在，我…我心里空落落的。”那根弦，“嘣”的一声，在李明的脑子里断了。他猛地抽回手，动作大到带倒了旁边的椅子，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。
客厅里死寂。王娟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，错愕地看着他。李明的胸口剧烈起伏，他站起来，退后一步，拉开了距离。灯光把他俩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投在墙上，像是两个对峙的陌生人。
“嫂子，”李明开口，每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，却又异常清晰，“别这样。”他顿了顿，感觉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，但还是强迫自己说下去，“你是我嫂子，永远都是。我哥在外面辛苦，是为了这个家。咱们…咱们得对得起他，也得对得起自己。”
王娟愣愣地看着他，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，先是难堪，然后是羞愧，最后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。她低下头，没说话，肩膀微微塌了下去，刚才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，一下子散了，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狼狈。
李明弯腰扶起椅子。他知道，有些话一旦说破，就像砸在地上的玻璃杯，再也回不去原样。但这个家基本的规矩和体面，他得守住。为了大哥，为了嫂子，也为了他自己心里那条不能逾越的线。夜很深了，窗外偶尔有车灯的光扫过天花板，一晃而过，什么也没留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