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大又黄又硬又四
又大又黄又硬又四
老李头蹲在自家院子的柿子树下，眯着眼瞧了半晌。晌午的太阳明晃晃的，穿过稀疏的叶子，在那满树的果子上打出油亮亮的光。他嘴里嘟囔着：“嘿，今年这柿子，真是邪了门了。”
可不嘛，一个个挂在那儿，个头赛过小孩儿的拳头，沉甸甸地往下坠。颜色也不是寻常那种温吞的橘红，是那种透亮的、扎眼的明黄，跟刷了层金漆似的，迎着光看，晃人眼睛。上手一摸，硬邦邦的，指甲盖儿掐上去，只留道浅浅的白印儿。老李头种了叁十年柿子，没见过这么“愣”的。邻居打趣，说你这柿子，占全了四个字：又大，又黄，又硬，又……还是个“四”。这“四”字怎么讲？老李头自己也挠头。
这“四”啊，说起来有点意思。它不是数字，倒像是个形容状态的词儿。你想啊，东西太满、太足、太过了头，是不是就有点“四四方方”、转不开身的笨拙感？这柿子，就给了人这种感觉。大到夸张，黄到炫目，硬到硌手，一切都那么“足斤足两”，反而失了柿子该有的那份软糯香甜的盼头。它不像水果，倒像是个精致的摆设，或者……一个过于圆满的答案，没了让人琢磨的余地。
村里年轻人见识广，笑着说，这叫“品相完美”。如今市场上，不就兴这个嘛？个头要均匀硕大，颜色要鲜艳一致，质地要坚实耐储，最好还能摆出个规整的造型。这一套标准下来，可不就是朝着“又大又黄又硬”的路子去了么？至于味道如何，那股子自然熟透的、带着点儿褶皱的甜软，反而成了次要的，甚至成了“瑕疵”。老李头听着，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。他想起以前的柿子，大小不一，青黄夹杂，熟透了软得能吸着吃，那股甜味儿，带着阳光和风霜的层次，是能从舌头尖儿暖到心窝里的。
现在这“完美”的柿子呢？他摘了一个，洗了洗，试着咬一口。费劲，真费劲。脆生生的，汁水不算丰沛，甜是甜，却像白糖水，直愣愣的，少了那股子复杂的、带着些许野性的果香。它的一切都摆在明面上，没有惊喜，也没有等待。这大概就是那个“四”字带来的感觉——太规整，太确定，太没有意外了。
这让我想到很多事儿。咱们现在追求的东西，是不是也常常掉进这种“又大又黄又硬”的模板里？房子要够大，成绩要够亮眼，生活要展现得够“硬核”够完美。我们努力把一切打磨得光鲜、坚实、符合标准，却可能在不经意间，把那份需要时间沉淀的、柔软的、带着些许不确定性的真正滋味给弄丢了。那种滋味，或许才是生活的“回甘”。
老李头最终还是把那一树“完美”的柿子摘了，送人的送人，卖的卖。但他自己，却悄悄留了几个藏在谷仓的角落。他想等等看，等它们自己慢慢变软，褪去那身扎眼的明黄，生出些深色的斑点，看看里头会不会酝酿出点不一样的、老味道的甜。他觉着，有些东西，快不了，也“硬”不得，就得交给时间，慢慢来。那棵树还在院子里，明年或许还会结出又大又黄又硬的果子。但老李头心里，已经给自己留了一块地方，专门等待那些不那么“四”、却更有味儿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