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俅林娘子林冲
高俅林娘子林冲
这叁人凑一块儿,简直就是一出大戏。高俅是那坐在戏台最前头嗑瓜子的,林娘子是台上那个水袖一甩、叫人挪不开眼的花旦,而林冲呢?他本是台柱子,却硬生生被拽下了台,差点连命都搭进去。
咱们先说说高俅。这人发迹的故事,本身就透着股邪气。一个市井混混,靠着一脚好球,竟攀上了端王,后来端王成了皇帝,他也就跟着鸡犬升天,做到了殿帅府太尉。你说这事儿荒唐不?可现实往往比话本更离奇。他身居高位,手里攥着权力,心思却还留在当年的街面上,那股子算计人的狠劲,一点没变。权力到了这种人手里,就像孩子耍大刀,危险得很。
林冲这时候在干嘛?他正过着许多人羡慕的日子。八十万禁军教头,这名头听着就威风。武艺高强,为人正直,在京城里有身份,有地位,家里还有位貌美贤惠的娘子。他的世界是规整的,讲的是江湖道义,守的是朝廷法度。他以为凭一身本事和一颗忠心,就能在这世道里立得住脚。他哪里想得到,他珍视的一切,在某些人眼里,不过是件精致的玩意儿,看上了,就想伸手来夺。
夺的那个人,就是高俅。而契机,便是林娘子。林娘子去东岳庙上香,偶然被高俅的螟蛉之子高衙内撞见。这一见,就惹出了塌天大祸。高衙内那是被惯坏了的,想要什么就得有什么。高俅呢?他对这干儿子是纵容到了骨子里。这里头有个很关键的东西,叫“权力寻租”。高俅手里的权柄,本不是他自家的,是朝廷的,是皇帝的。可他转手就把这权力“租”给了自家人,用来满足私欲,欺压良善。他手下那些帮闲的,像富安、陆谦,为何那么卖力?不也是想从这权力的“租金”里分一杯羹么?
事情就这么一步步逼了上来。卖刀,诱入白虎节堂,栽赃,发配。一环扣一环,阴毒得让人脊背发凉。林冲每一步都落入了算计。他忍了,让了,甚至在被发配前,还忍着痛写下休书,想给娘子留条活路。他以为退到底,总能有个余地。可对手要的不是他退让,是要他的一切,最后连他的命都想要。
野猪林里,若不是鲁智深那根禅杖及时出现,故事到那儿就结束了。可即便到了沧州,看守草料场,人家也没打算放过他。那场大雪,压垮了草料场,也彻底压垮了林冲心里对“体制”最后那点幻想。风雪山神庙,他手刃仇人,往日那个循规蹈矩的林教头,也随着那场大火,一起化成了灰。
回头再看林娘子。她几乎没在书里说过几句话,却是这悲剧最核心的引子,也是最彻底的受害者。她什么错都没有,只是安分守己地活着,却成了权力欲望下的祭品。林冲走后,面对高家的威逼,她的结局是刚烈的,以死保全了自己的清白与尊严。她的死,是压垮林冲的最后一根稻草,也让这桩罪恶,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。
所以你看,这叁人之间,哪里是什么简单的“冲冠一怒为红颜”。这是一场由绝对权力引发的,针对一个普通精英家庭的系统性碾压。高俅代表的是不受制约的权欲,林冲代表的是体制内安分守己的能人,而林娘子,则是被这架暴力机器无情碾碎的、最美好的事物。林冲的悲剧在于,他曾经那么相信这个体系,最终却被这体系伤得最深。他忍尽了一切该忍的,却发现,在“权力寻租”的罗网面前,个人的忍让与才能,是如此不堪一击。
这故事老吗?老掉牙了。可每每读来,心里头总有些东西堵着。或许是因为,那种仗着一点资源就肆意妄为的影子,那种普通人面对不公时的无力与愤懑,无论在什么时代,都总能让人找到一点熟悉的、冰凉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