激战的厨房3
激战的厨房3
老张头把锅铲往灶台上一撂，那声脆响像是吹响了休战号。他瞅着眼前那盘勉强能称为“糖醋里脊”的焦黑块状物，长长叹了口气。厨房里硝烟还没散尽——不是形容词，是字面意思，油烟机又罢工了。这已经是他和这间老厨房本周的第叁场“激战”了。
说起来你可能不信，厨房这地儿，看着方方正正，锅碗瓢盆摆得整齐，真动起手来，比啥战场都磨人。第一战，是跟那台上了年纪的燃气灶。火苗时大时小，跟闹情绪似的。想爆个香，它给你文火慢炖的劲儿；想收个汁，它“呼”一下能蹿半尺高，吓得老张往后跳一步。那天的回锅肉，肉片老得能当橡皮擦。
第二战，对手是时间。儿子周末突然说要带女朋友回家吃饭，点名要吃老爸的拿手红烧鱼。老张心里一暖，紧接着就是一紧。从刮鳞去腥，到煎鱼定型，再到调汁慢煨，哪一步不是跟秒针赛跑？鱼下锅煎的那几分钟，他盯着锅沿嗞嗞作响的油花，手心都冒汗，感觉比当年等儿子高考放榜还紧张。火候，说到底，就是跟时间打一场精准的配合战，早一秒晚一秒，那味道就是两重天。
眼下这第叁战，战况最是胶着。对手不是别的，是他自己那点不服输的念头。看着短视频里年轻人做的菜花里胡哨，他偏想试试那道经典的糖醋汁。冰糖熬化，香醋烹入，讲究的就是那个“烹”字，热锅热油，醋一下去，“刺啦”一声白气蒸腾，酸甜香气猛地激出来，这叫“锅气”。可自家这老锅底厚薄不均，火候一个拿捏不稳，糖色就从枣红滑向了焦黑。
厨房里静了下来，只有水龙头没拧紧的滴水声，嗒，嗒，嗒。老张扯过围裙擦了擦手，没急着收拾残局。他靠在冰箱边上，点了支烟——当然没抽，老伴儿不让，他就闻闻味儿。这厨房啊，真是生活的练兵场。你得协调，左手颠勺右手调味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，锅里油声变了调你得立刻反应过来。你得有耐心，老火汤咕嘟咕嘟叁四个钟头，急不得。更重要的，你得有那股子韧性，一次不成，抹把脸，再来。
正琢磨着，儿子电话来了。“爸，晚上我们回来吃，小琳说特别想尝尝您上次提过的家常豆腐，随便弄点就成，别累着。”
挂了电话，老张把烟搁回盒里，拧紧了水龙头。他洗了洗手，重新系好围裙。家常豆腐？这个他拿手。北豆腐切厚片，用平底锅慢慢煎到两面金黄，豆腐边儿起一层脆壳。另起锅，肉末豆瓣酱炒出红油，加点水，把煎好的豆腐滑进去，小火让汤汁慢慢煨透。关键就是那点耐心，让味道一点一点吃进豆腐里。
锅又热了，油温正好。豆腐片滑进锅里，响起一阵均匀悦耳的嗞嗞声。这回，声音对了。老张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。之前的焦糊味似乎被这新生的香气驱散了。他忽然觉得，哪有什么常胜将军呢？在这方寸之间的厨房里，每一天、每一餐，都是一次新的开始。火候就在那里，食材就在那里，剩下的，无非是再来一次的勇气。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，厨房的灯光显得格外暖。锅里的豆腐咕嘟咕嘟地冒着泡，汤汁收得浓稠适中。老张关掉火，没急着盛出来，让余温再焖一会儿。他解下围裙，心想，等会儿得跟儿子说说，周末一起去挑台新的油烟机。这厨房里的“激战”，大概还得继续，但或许，也可以装备升级一下嘛。他听着客厅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，还有儿子那句熟悉的“爸，我们回来了”，伸手揭开了锅盖。一股扎实的、带着锅气的热香，猛地扑了满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