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叁个女玲玲小秀乡村
我和叁个?女玲玲小秀乡村
这事儿说起来,得回到十多年前了。那会儿我刚毕业,揣着一肚子不切实际的文艺梦,背起包就往老家的山里钻,美其名曰“寻找灵感”。我舅在村里当支书,见了我直摇头:“城里好好的工作不干,回来数山头的树有几棵?” 我没吭声,心里却憋着一股劲。
村里安静,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头几天新鲜,后来就有点闷了。直到那天下午,我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,遇见了玲玲。她正踮着脚,用一根长竹竿够槐花,动作麻利得很。听见我的脚步声,她转过头,脸上沾了点灰,眼睛却亮晶晶的。“你是陈支书家那个大学生?”她问,声音脆生生的。我点点头。她笑了,把竹竿往我手里一塞:“来得正好,帮忙!” 得,我这“灵感”没找着,先成了劳力。
玲玲是村里的小学老师,也是“孩子王”。她带我去的第一个地方,就是村小。叁间平房,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挤在一间教室里,玲玲的声音像山泉水,清亮地响着。她说,这些孩子,很多都是“留守”的。父母在外打工,爷爷奶奶年纪大了,管不过来。她说这话时,正低头给一个流鼻涕的小男孩擦脸,动作轻柔。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,我那点所谓的“苦闷”,有点矫情。
小秀是另一个姑娘。她和玲玲完全不同,话少,总是抿着嘴,手里好像永远有活儿。她家在村尾,院子里晒着各种山货,空气里弥漫着草药和果干的香气。小秀是村里第一个琢磨着把山货卖到网上去的人,虽然那时候物流还不方便,她寄个包裹得骑一个多小时摩托车到镇上。我去她家,她正对着手机屏幕发愁,说买家嫌野山莓干包装土气。“可这就是咱们山里的味道啊,”她有点倔强地说,“改了包装,味儿不就变了吗?”
我忽然觉得,我或许能做点什么。我跟小秀说,味道不变,但咱们可以讲讲这山莓是哪个山头采的,怎么一颗颗晒的,讲讲咱们村的故事。玲玲也在旁边帮腔,说可以让孩子们画点画,当明信片塞进去。小秀的眼睛慢慢亮了。我们仨,就这么凑到了一块儿。
那些日子,我们几乎跑遍了村里的沟沟坎坎。玲玲负责“人”,她清楚每户人家的情况,谁家老人需要定期看看,谁家孩子最近成绩掉了,她门儿清。小秀负责“货”,她带着我辨认各种野菜野果,怎么采摘不伤根,怎么晾晒能留住本色。我嘛,就笨手笨脚地跟着,用相机和笔,记录下这些东西是怎么从山里、从乡亲们手里出来的。我们慢慢摸索着,把村里的山货,配上孩子们稚嫩的画和我们的“唠叨”,一点点送出了大山。
这个过程当然不顺利。遇到过挑剔的客户,遇到过物流损坏的糟心事,也听过村里一些老人不解的嘀咕:“几个女娃子加上个学生娃,能折腾出啥?” 但我们互相打气。玲玲的乐观像团火,总能驱散犹豫;小秀的沉稳像块磐石,让人心里踏实。而我,从她们身上,从这片看似沉默的乡村里,看到了我之前从未察觉的坚韧与活力。
后来,我离开了村子,回到了城市。但那段日子,深深烙在了我心里。它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创业故事,更像是一段朴素的陪伴与发现。我常常想起老槐树的清香,想起教室里的读书声,想起小秀院子里阳光晒着果干的味道。乡村不再是遥远模糊的背景,它因为玲玲、小秀和许许多多像她们一样的人,变得具体、鲜活,充满了生命最本真的韧劲。她们让我明白,真正的“灵感”,从来不在虚无的想象里,而在这些沾着泥土、带着温度的生活细节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