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游的时候给了儿子一次
旅游的时候给了儿子一次
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绕啊绕,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变成田野,又从田野变成层层迭迭的绿。儿子小树坐在后座,耳朵里塞着耳机,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。我透过后视镜看他,那张脸平静得像个陌生人。这次带他出来,说是旅游,其实我心里憋着点别的——我想给他一次,给一次什么呢?我也说不清。或许是一次真正的“看见”,一次脱离惯常轨道的“颠簸”。
我们住在山腰一家老旧的民宿里,木头房子,走起来吱呀响。晚上,山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小树抱怨奥颈-贵颈信号太弱,游戏页面卡成了笔笔罢。我没接话,只是拉着他走到屋外的小平台。山风凉飕飕的,一抬头,我和他都愣住了。那是怎样的一片星空啊!密密麻麻的,亮得晃眼,银河像一道朦胧发光的纱带,就那么随意地铺在黑丝绒上。小树嘴里的嘀咕停了,他仰着头,半天没动。我听见他轻轻“哇”了一声。那一瞬间,我知道,我想给他的第一次——“自然的震撼”,算是送到了。城市里长大的孩子,见过霓虹灯的绚烂,却未必认得清北斗七星。
第二天,我们跟着房东去后山采野茶。路很窄,满是露水,滑得很。小树开始很不情愿,运动鞋很快沾满了泥。走着走着,房东指着一片不起眼的灌木说,这就是野茶树。他教我们怎么掐最嫩的那一芽两叶。小树学着做,动作从笨拙到渐渐熟练。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,斑斑点点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。他忽然抬头问我:“爸,这采回去,真能泡出茶香吗?”我点点头。那个上午,我们没有讨论考试成绩,没有谈论哪个同学换了最新款手机。我们只是在一片绿意里,寻找那些微小的、带着绒毛的嫩芽。这份亲手劳作的“踏实感”,是我想给他的第二样东西。它比任何语言都能让人安静下来。
旅途的“颠簸”说来就来。原定的索道因为维修停了,要去看那个瀑布,得自己走下又长又陡的石阶。小树的脸色立刻垮了,嘴里嘟囔着“倒霉”“累死了”。我没让步,说,来都来了。下山的路确实辛苦,他的抱怨慢慢变成了喘气声。可当瀑布的轰鸣越来越近,水汽随风扑到脸上时,他的眼睛又亮了。那瀑布从高高的崖壁冲下来,砸在深潭里,气势惊人。我们站在水边,衣服很快被溅湿,却谁也不愿意退后。回去的路是上山,更累。小树走在前面,脚步沉甸甸的,却一次没说要停。快到顶时,他回头,满脸是汗,却咧着嘴对我笑了一下。那笑容里有点得意,有点完成挑战后的松快。这份通过汗水换来的“成就感”,比任何购买的门票都更有分量。
回程的车里,小树依然戴着耳机,但过了一会儿,他摘下一只,递给我一只。“爸,听吗?这歌挺适合刚才看的瀑布。”我接过耳机,熟悉的旋律传来,是首老歌。我们俩就这么沉默地听着,分享着同一个节奏。窗外的山峦向后退去,我知道,旅游很快就会结束,日子又会回到原来的轨道。但有些东西,好像真的被这次旅行“给”出去了。它可能是一次仰望星空时忘了说话的沉默,是手指沾满泥土和茶香的感觉,是精疲力尽后看到美景那一刻的豁然开朗。
这些瞬间,像一颗颗小石子,投进了他十六岁平静的湖面。涟漪能荡开多远,我不知道。但至少,在那个当下,他离开了虚拟世界的流畅画面,触摸到了现实世界的粗糙纹理和磅礴诗意。这趟旅行,我没给他买什么纪念品,只是和他一起,经历了这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