班长掐我奶奶
班长掐我奶奶
这事儿说起来有点怪，您先别急着皱眉。不是真掐，您可千万别误会。我奶奶今年八十有叁，身子骨还算硬朗，就是耳朵背得厉害，跟她说话得用喊的。那天班长来我家，为的是社区那个“邻里互助”的活动。
班长是咱们街道选的，热心肠，嗓门大。进门看见我奶奶坐在藤椅上晒太阳，眯缝着眼，手里摇着蒲扇。班长凑过去，笑呵呵地，想问问奶奶对社区服务的意见。他弯下腰，提了提气，喊了声：“奶奶！您老最近身体咋样啊？”
奶奶耳朵不好，听成了“您老最近心里咋样啊”。她慢悠悠转过脸，眼神有点恍惚，回了句：“心里啊……心里堵得慌，电视里老演那些吵吵闹闹的戏。”
得，这对话一开始就拧巴了。班长愣了愣，没听清奶奶说啥，只觉得老人家可能有点情绪。他想表达关切，下意识地，就伸出手，在奶奶的肩膀上，轻轻捏了捏。那动作，与其说是“掐”，不如说是带着点笨拙的安抚，像哄小孩似的。可这动作，落在我眼里，就成了“班长掐我奶奶”。
我当时在倒茶，手一抖，热水差点泼出来。脑子里嗡的一声：这算怎么回事？班长也立刻觉着不妥了，手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来，脸涨得通红，连连摆手，嘴里解释着：“不是不是，我看奶奶好像不太得劲，想给她松松筋骨……”
奶奶呢？她感觉肩膀上被人碰了碰，扭过头，看着班长一张一合的嘴，和那着急忙慌的样子，反倒乐了。她拍了拍班长的手背，声音不大，但挺清晰：“这孩子，实诚。手劲儿还挺足。”
一场误会，就在奶奶这句笑呵呵的话里，化开了。但这事儿，却让我琢磨了好几天。
您看啊，这“邻里互助”，关键词是“互助”。怎么才算真互助？不是走形式，填表格，拍照片。班长那天来，初衷肯定是好的，是想落实这个“互助”的精神。可问题出在哪儿了呢？出在“沟通”上，也出在“方式”上。他带着任务来，想快速获取反馈，可我奶奶的世界是慢的，是需要更大声、更耐心、更对得上频率的交流。他那一下轻轻的“掐”，本意是关心，但因为沟通的断层，就显得突兀，甚至有点滑稽。
后来，我跟班长聊过这个。他挠着头，挺不好意思：“那天是我太急了。光想着把事儿办妥，没真正‘看见’奶奶需要啥。她可能需要有人只是坐下来，陪她晒晒太阳，听她慢慢唠唠，哪怕听不清，点点头也好。” 您听听，他这话，就点到了另一个关键词——“看见”。不是用眼睛看，是用心去体察。
再往后，社区的活动好像也有点不一样了。不再只是召集大家开会，也开始组织年轻人去听老人讲古，陪他们理理菜园子。班长再来我家，也不急着问东问西了，有时就是蹲在奶奶旁边，看她侍弄那几盆蔫了吧唧的花，奶奶指指点点，他就笨手笨脚地跟着浇水。虽然还是得靠我大声“翻译”，但那个画面，莫名就顺眼多了。
所以啊，“班长掐我奶奶”这个事儿，像个有点尴尬的笑话，可细想想，里面有点东西。它像一面镜子，照出我们很多时候的善意，因为少了点耐心，少了点真正俯下身子的“看见”，就变得有点走形，有点让人哭笑不得。
真正的互助，或许就像我奶奶后来说的，她其实不需要别人特意为她做什么。有人记得她，路过时能停下来，让她看清楚是谁，大声打个招呼，或者就简单地陪一会儿，让她感觉还和这热热闹闹的世界连着，这就挺好。那份笨拙的、甚至可能闹出误会的关心，底下藏着的温热，老人家用她自己的方式，接收到了。
现在班长和奶奶还挺熟。奶奶老记不住他官名，就叫他“那个手劲儿挺大的小子”。班长听了，也只是嘿嘿一笑。那点儿尴尬，早被太阳晒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