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吃扇贝里流的水
想吃扇贝里流的水
不知道你有没有盯着蒸锅出神的时候。盖子一掀，白汽“呼”地涌上来，那股鲜甜味儿先一步钻进了鼻子。等雾气散开些，盘子里躺着的，是微微张开口的扇贝。最勾人的，不是那坨乳白的贝肉，而是贝壳凹槽里，那一小汪清亮亮、颤巍巍的汁水。
就是那口水。用筷子尖小心碰碰贝壳，那水便轻轻一晃，映着厨房的灯光，像块小小的、流动的琥珀。你得趁热，赶紧把贝壳端到嘴边，头一仰，“哧溜”一声全吸进去。那一瞬间，味道是爆炸开的——海的咸鲜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甜，还有贝肉本身浓缩的精华，温润地滑过喉咙。完了，你还会下意识咂咂嘴，生怕漏掉一丝余味。这感觉，比光吃肉，要过瘾得多。
我总觉得，那口汁水，才是扇贝的灵魂。肉是实在的，是能嚼能咽的“干货”；而这汁水，却是飘忽的，是瞬间的，是浓缩了整个海洋气息的“灵光一现”。它没法储存，一凉，味道就打了折；也没法分食，独属于端起贝壳的那个人。这种带着点私密的、即刻的鲜美，大概就是食物里最妙的“烟火气”吧。不是浓烟滚滚的那种，是炊烟袅袅，是灶台上转瞬即逝的那点热气儿。
可这东西，现在想纯粹地吃上一口，好像不那么容易了。有时候在馆子里点一盘，卖相是好的，蒜蓉粉丝堆得老高，可贝壳里那点原汤，早被重重的调味盖了过去，或者干脆在烹饪前就被倒掉了。吃起来是热闹，但总觉得少了那口最原始、最直给的“鲜头”。这让我有点想念小时候，外婆在乡下大灶上做的。没有多余的调料，就是洗净了，撒几粒粗盐，搁点姜丝，上锅蒸。火候一到，汁水自个儿就渗出来，不多不少，刚好盈满那个小凹槽。那味道，干净得很，也霸道得很。
可能，我们馋的也不单单是那口物理意义上的汁水。我们馋的，是那种不被打扰的、本真的“鲜味”。就像吃螃蟹，有人就爱嘬那个蟹脚尖，费老大劲，就为指甲盖里那一点点肉，图的就是那个亲手得来的过程，和那股子原汁原味。生活里很多东西，现在都像那盘过度加工的扇贝，花样繁多，配料丰富，可最核心的那点“汁水”，反倒被我们无意中丢弃了。
所以啊，下次再蒸扇贝，或者看到别人蒸，可千万别小瞧了那汪水。那才是大海偷偷递给你的，一小封味道的情书。得虔诚点儿，好好接住了。趁热，一口闷下，让那股子鲜甜在嘴里打个转儿，再慢慢滑下去。那一刻的满足，是任何厚重的酱汁都给不了的。那是一种简单的、直接的，对于美味的快乐。
想着想着，这馋虫又被勾起来了。看来，这个周末的市场是非去不可了。得挑几个壳子紧实、沉甸甸的肥扇贝。别的都简单，回家清蒸就好。我已经开始期待，揭开锅盖时，那扑面而来的、带着咸润水汽的“烟火气”，和贝壳里，那汪等待被我“哧溜”一声吸走的、亮晶晶的宝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