扫射楼道女鞋
扫射楼道女鞋
这事儿说来有点邪门。我家那栋楼的楼道，最近老丢女鞋。不是成双成对地丢，是单只，只丢右边那只。起初是五楼的小赵，新买的跑步鞋，晚上放门口散味儿，早起一看，右边那只没了。她还纳闷，是不是谁家狗叼走了。可没过两天，四楼的李姐也碰上了，一双软底皮鞋，也是右边那只不翼而飞。接着是叁楼、六楼……像一阵风，挨个儿扫过去，目标明确，只拿右脚鞋。
楼道里的气氛一下就变了。以前邻居们碰面，点点头就过去。现在可好，聚在楼下，话题全绕着这“独脚鞋大盗”。“你们说，这算啥癖好？集齐七只能召唤神龙不？”保安老张叼着烟，眉头拧成疙瘩。监控看了无数遍，夜里静悄悄的，连个鬼影都没拍到。可鞋就是没了，精准得让人心里发毛。大家开始疑神疑鬼，看谁都像有“单脚收藏癖”。
我住二楼，心里也直打鼓。我家门口也常放鞋，虽说不是啥贵重牌子，可谁想一觉醒来变“独脚侠”呢？晚上回家，看着邻居们紧闭的防盗门，还有门口光秃秃只剩左脚的鞋架子，感觉楼道里凉飕飕的。这事儿透着股说不清的怪异，不像普通偷窃，倒像某种偏执的仪式。有人甚至开玩笑说，是不是楼里住了个灰姑娘的“后妈”，专收右脚鞋？玩笑归玩笑，可那种被暗中窥视、被精准挑选的感觉，实在不太好。
转折点在一个周末。七楼新搬来的小姑娘，是个画家，平时有点神神叨叨的。她听说了这事，没像大家一样抱怨或害怕，反而眼睛亮了一下。过了两天，她居然在楼道公告栏贴了张手绘海报，上面画了只特别精美的、缀着水晶的右脚高跟鞋，旁边写了一行小字：“也许它在寻找一个故事？”她还把自己一双不穿的旧右鞋，端端正正摆在门口，下面压了张纸条。
你猜怎么着？第二天，那鞋下面多了张皱巴巴的纸，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画了只小鸟。这下可把大家的好奇心勾到顶点了。画家姑娘悄悄说，她猜拿鞋的人，可能不是恶意，而是某种……嗯，某种无法言说的表达。她这个“行为艺术”般的举动，像在僵硬的湖面扔了颗小石子。
慢慢地，怪事又发生了。有天早上，最早丢鞋的小赵门口，那只失踪的右鞋竟然回来了，鞋带系得整整齐齐，旁边放着一小束干枯的野花。接着，李姐的皮鞋也“回归”了，擦得锃亮。没有道歉，没有解释，只有物归原主，和一点点小心翼翼的、笨拙的“点缀”。
风波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平息了。再后来，我听保安老张提起，好像是顶楼一个独居的男孩，有点交流障碍，他妈妈以前是鞋厂工人，右脚有残疾。他收集右鞋，大概是想拼凑出某个模糊的记忆或印象吧。画家姑娘那充满理解意味的“互动”，让他默默地把“收藏”还了回来。
如今楼道里，鞋又都成双成对了。但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。邻居们见了面，会多聊两句，问问吃了没，天气如何。偶尔谁家做了好吃的，也会给顶楼那家送一点。那场古怪的“扫射”，没有造成恐慌的蔓延，反而意外地，凿开了一点都市楼房里厚厚的隔膜。它像一道隐秘的裂痕，让我们窥见彼此生活里那些不曾言说的角落，然后，用沉默的归还，完成了一次生涩的对话。楼还是那栋楼，但有些东西，悄悄落了地，又悄悄生了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