阜康附近100块钱的爱情,百元情感在阜康
那会儿刚入秋,马路牙子上的梧桐叶子还没开始往下掉,灰扑扑的。我在阜康市边上瞎转悠,说是采风,其实心里空落落的。耳朵里刮进一句“一百块”,不是啥大钱,如今也就够买两杯奶茶,或者加满半箱油。可偏偏有人把这仨字和“爱情”绑在了一块儿,听着怪磕碜,又勾得人心里头发痒。
我顺着声音凑过去,是街角一家旧茶馆,门脸儿小,油腻腻的木头桌子摆了几张。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,皮肤黝黑,手指关节粗大,一看就是常干力气活的。他呷了一口浓得发黑的砖茶,慢悠悠地讲。
一百块钱的重量
“我那会儿在工地,搬砖搅水泥,一天下来累得跟孙子似的。”他眼神有点飘,像在看很远的地方。“有一天发工钱,揣着刚到手的一百块,崭新的一张,想去旁边小面馆犒劳自己一碗加肉的拌面。走到半道,看见个姑娘蹲在路边哭,瘦瘦小小的,肩膀一耸一耸。”他顿了顿,手指摩挲着茶杯粗糙的边沿。“我那脚就挪不动步了。你说怪不怪?城里人看见都绕着走,我个穷打工的,倒管起闲事了。”
他问她咋了。姑娘抬起头,眼睛又红又肿,说从南边来找活儿,钱包被偷了,一天没吃饭,连住最便宜大通铺的钱都没了。“我捏了捏口袋里那张新票子,硬硬的。心里头挣扎啊,这一百块对我来说,就是接下来一个礼拜的烟钱,偶尔能吃上几顿带荤腥的饭。可看她那样儿……”他摇了摇头,好像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当时的举动。“我就把那张票子塞她手里了。她愣住,看着我,眼泪掉得更凶了,死活不肯要。我说,算我借你的,等你找到活儿了再还。”
这大概就是阜康附近100块钱的爱情最初的模样,笨拙,直接,甚至有点傻气。它不像电影里演的,带着玫瑰和烛光,它沾着工地上的尘土和一个人走投无路时的眼泪。
“她后来真找到活儿了,在纺织厂。过了大概半个月,真找到我们工棚还钱来了。”汉子嘴角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纹。“一来二去,就熟了。没啥花前月下,我下工早,就去厂子门口等她,俩人沿着那条脏水河散步,说些没啥营养的废话。有时候买根五毛钱的冰棍,一人一口。最奢侈的一次,是发了奖金,带她去看了场露天电影,屏幕挂两棵树中间,人影儿都晃晃悠悠的。那天晚上风大,她手凉,我……我就给攥住了。”他说到这儿,有点不好意思,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。
这百元情感在阜康,就这么悄没声地生了根。它太轻了,轻得像河面上的柳絮;可又太重了,重得能压住一个异乡人漂泊无依的心。
旁边桌子有个老爷子一直眯着眼听,这时忽然插了句嘴:“我们那辈儿,更简单。看对眼了,一支钢笔,一条红纱巾,就是一辈子的事。现在的小年轻,房子车子票子,样样都得齐全,那感情反倒像秤砣一样,掂量来掂量去,沉得叫人喘不过气。”老爷子的话像颗小石子,投进心里,漾开一圈圈波纹。
我听着,没吱声。想想也是,这阜康附近100块钱的爱情,早就不单指那一张钞票了。它成了个念想,代表着一种没被物质过分算计的简单和真。在这片土地上,很多像那汉子一样的人,他们的感情不挂在嘴上,不晒在朋友圈里,都埋在一日叁餐的烟火气里,藏在互相递过去的一碗热茶里。
太阳西斜,光从茶馆的木格子窗棂透进来,在水泥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。汉子讲完他的故事,拍拍屁股起身,说要赶回去给媳妇儿做饭了。我看着他的背影融进阜康傍晚的人流里,平凡得找不出来。
那张引发故事的一百块,估计早就花掉,变成了粮食、衣裳,或者孩子书本上的字迹。但它换来的东西,却留了下来,像这西北土地上倔强生长的骆驼刺,看着不起眼,根却扎得极深。这百元情感在阜康,或许就是这样,用最微薄的代价,换一份最结实的暖意,在这人来人往的世间,悄悄儿地闪着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