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满的岳姆9中文高清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6:35:49 来源:原创内容

风满的岳姆

老屋的堂前,总有一股特别的风。那不是穿堂而过的疾风,也不是窗外呜咽的夜风。它沉甸甸的,带着灶膛里柴火熄灭后的余温,混合着旧木柜子淡淡的霉味,还有永远晾在屋檐下那几件粗布衣裳上阳光的味道。这风,好像就住在屋里,是岳姆身上带来的。

岳姆不是我的亲岳母。按村里的老话,她是“风满的岳姆”。风满是我邻家的叔,走得早,留下岳姆一个人。我们这些小辈,便都这么跟着叫。她个子小小的,背有些佝偻了,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,看人时,像是能把你的心思都熨平了。

她的日子,过得像屋后那架老水车,吱吱呀呀,循环往复。天不亮就起身,洒扫庭院,生火做饭。她的动作不快,甚至有些慢,但每一个动作都妥帖到位,仿佛经过了几十年光阴的精准校准。米要淘几遍,水要加到第几道指节,咸菜切多细,她都心里有数。那风,便从她扬起的稻谷糠屑中,从她揭开锅盖腾起的水汽里,一丝一丝地漫出来。

我有时候觉得,岳姆心里装着一本厚厚的书,写满了这个家、这个村子的点点滴滴。哪块田的土质最肥,哪棵果树爱生虫,谁家儿子哪年出的远门,她都记得。但她很少主动说起,你得坐在她旁边,陪她剥着豆子,听着远处隐隐的狗吠,她才会像忽然想起似的,轻轻说上一句:“村口那棵老槐树啊,你风满叔小时候爬上去掏鸟窝,摔下来,磕掉半颗牙。” 话很淡,风里却好像突然有了画面,有了几十年前那个淘气男孩的哭喊和后来不好意思的笑。

她最常待的地方,是灶台边和堂屋的门槛上。灶台是她的江山,油盐酱醋是她的兵马。而那门槛,像是她的瞭望台,也是她的港湾。她常坐在那儿,手里做着针线,眼睛望着村口那条蜿蜒出去的小路。什么也不说,就那么望着。风拂过她的白发,她偶尔抬手拢一拢。那时,屋里的风仿佛也静了,和她一起,朝着同一个方向沉默。

有一年中秋,我回老家,给她捎了盒城里买的月饼,莲蓉蛋黄的。她接过去,眯着眼看了好久包装,连声说“好看,真好看”。晚上,大家在天井里赏月,我见她悄悄拿了一个,掰了一小角放进嘴里,细细地嚼。我问:“岳姆,吃得惯吗?是不是太甜了?” 她摇摇头,笑了笑:“甜,是好东西。就是……吃不出你婶子以前自己熬猪油、炒芝麻做的那个味儿了。” 她说的婶子,是她早逝的婆婆。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,她守着的,不仅仅是这栋老屋,更是屋里那些早已飘散、却在她记忆里凝固了的气息和味道。

村里年轻人越来越少了,老屋也越来越静。岳姆的话也更少了。但她的忙碌没停,仿佛用这日复一日的劳作,就能把时间钉在老屋的柱子上,把那些在外奔波的儿女、孙辈的根,牢牢系在这片土地里。她扫地的沙沙声,淘米的哗啦声,成了老屋最稳重的背景音。那风,也一如既往,满当当地充盈着每个角落。

有一次,我要离家回城,去跟她道别。她正坐在门槛上摘豆角。听我说完,她“哦”了一声,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,站起身,走进里屋。过了一会儿,她出来,手里拿着个小布包,硬塞给我。“晒的洋芋干,路上嚼着玩。” 布包旧旧的,洗得发白,却干净平整。我接过来,那布包竟也仿佛带着屋里那股特有的、温温的风。

车开出村子很远,我回头望。老屋已成黛色山影里一个模糊的轮廓。但我好像还能感觉到那股风,沉静地,绵长地,从那个方向吹来。那风里,有柴火气,有旧时光,有一个老人用一辈子守护的、对于家的全部记忆。它不喧嚣,却足以填满一整个胸膛,让你无论走多远,都知道来处在哪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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