蜜桃成熟3
蜜桃成熟3
老张蹲在自家的桃园里，手指轻轻捏了捏枝头那颗桃子。果皮紧绷，透着层细密的绒毛，在午后的阳光底下，泛出那种饱满的、带着红晕的色泽。他没说话，只是嘴角微微扬了一下。这已经是第叁年了，头两年，要么雨水太多裂了果，要么虫害来得猛，收成总差那么点意思。可今年，好像一切都对了。
这桃园不大，也就两叁亩地，是祖上传下来的。老张以前在城里打工，跑运输，日夜颠倒。四十岁那年，父亲病了一场，他看着荒了不少的园子，心里忽然不是滋味。父亲总念叨，这地啊，这树啊，都是有灵性的，你得懂它。老张一咬牙，回了乡。
头一年，他劲头足，照着书本和网上的教程来。施肥、剪枝、疏果，一个步骤不敢落下。可桃树就像跟他闹别扭，叶子黄了一片。村里的老把式李爷路过，瞄了一眼，慢悠悠地说：“后生，你那是伺候树呢，还是伺候书呢？” 老张愣了。李爷点了根烟，接着说：“你得看它，听它。哪根枝子长得旺，哪片叶子精神不好，它自己会告诉你。”
这话，让老张琢磨了好些天。他不再死盯着手机里的教程，而是搬了个小马扎，整天整天地待在园子里。看清晨的露水怎么挂在叶尖上，看中午的太阳照在哪个角落时间最长，甚至看蚂蚁在树干上爬的路线。慢慢地，他好像真能“听”懂这些树了。哪棵树渴了，哪棵树“吃”得太饱不想结果，心里竟有了谱。
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“生态平衡”吧。老张后来想。不是撒了化肥农药就完事，你得让这块地自己活起来。他在园子里留了草，引来些瓢虫、草蛉，专门治蚜虫。又弄了个小水洼，夏天能听见青蛙叫。桃树们似乎也舒坦了，枝叶舒展得自在。
功夫都在细节里
今年春天开花的时候，景象就不一样。桃花开得又密又精神，粉扑扑的，引来成群的蜜蜂，嗡嗡声热闹得像个小集市。老张知道，授粉这关，稳了。到了挂果期，他下手疏果特别“狠”。旁人看了心疼，说留得多总产量大嘛。老张摇摇头：“一棵树就那么大劲儿，果子太多，每个都长不好，又小又涩。你得让它把所有的甜，都攒给留下的这几个。”
这话说着简单，做起来难。每次摘下那些小青果，他都得犹豫一下。但想到最后能留下的，都是顶好的，手就稳了。夏天的太阳毒，雨水也时不时来一阵。他搭了简易的防雨棚，又拉了遮阳网，都是土法子，但管用。果子一天天鼓起来，颜色从青绿，到淡黄，再到如今白里透红，像是少女的脸颊。
他种的这个品种，叫“晚湖景”，就是个头大、汁水足、甜得醇厚。但老张觉得，光甜不够，还得有那股桃子该有的香气，闻着就让人想起夏天。为了这“风味物质”能积累足，他严格控制浇水，让树在结果后期稍微“渴”一点。这样，桃子才会拼命把淀粉转化成糖分，把所有的香气都凝聚起来。
今天，他觉得是时候了。指尖传来的触感，是一种坚实的弹性，再稍微一按，又能感到果肉的微微柔软。他小心地拧下桃子，在手里掂了掂，沉甸甸的。用袖子擦去浮毛，咬了一口。刹那间，清甜的汁水溢满口腔，果肉细腻，几乎没什么纤维，那股浓郁的桃香直往鼻子里钻。甜，但不是腻人的甜，尾巴上还带着一点点清爽的微酸，让味道一下子活了起来。
他蹲在那儿，慢慢地嚼着，听着风声穿过桃林，沙沙地响。叁年的心思，叁年的等待，都融在这一口里了。他知道，明天就可以开始采摘，联系好的水果贩子会来收。价格应该不错，因为品质就在这里摆着。
桃园边上，是他家老屋。炊烟正袅袅升起，是妻子在准备晚饭。儿子在城里读大学，前几天打电话还说，放假就回来帮忙摘桃子。老张站起身，拍了拍裤腿上的土，回头又望了一眼这片沐浴在金色夕阳里的桃林。一颗颗蜜桃挂在枝头，压弯了枝条，像一个个胖娃娃的脸，红扑扑地笑着。今年的夏天，是甜的了。他心里想着，脚步轻快地朝家的方向走去。这片土地和这些树，终究没有辜负他。而他和它们的故事，或许，也才刚刚进入最好的时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