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片一级
一片一级
老张最近迷上了看网络小说。手机屏幕不大，他一盯就是好几个小时。那天他揉着发酸的眼睛跟我抱怨：“现在这小说，怎么动不动就几百上千章？看着看着就迷糊了，好像进了玉米地，满眼都是杆子，掰了一路，也不知道最开始想找的是啥甜棒子。”这话把我逗乐了，可细一想，还真是这么个理儿。
我们好像陷入了一种“数量崇拜”。无论是文章、视频还是所谓的知识课程，都在标榜自己体量庞大、内容海量。点开一个链接，扑面而来的常常是“万字深度解析”、“百集精品连载”。我们被这些数字唬住，觉得篇幅越长越显诚意，章节越多越是干货。可读着读着，就像老张说的，迷失在那一片文字的密林里，最初想获得的那点触动或启发，早被冲得七零八落。
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吃桃酥。那时的桃酥用油纸包着，一层又一层，打开后也就四五块。捏起一片，酥脆掉渣，嘴里满是芝麻和猪油的香，那一小片能回味半天。现在呢，点心装在华丽的铁盒里，塞得满满当当，可吃上两叁块就觉得甜腻，再也找不回那种一片即满足的滋味。东西多了，味道反而淡了；篇幅长了，力量反而散了。
信息的世界也是这样。我们被“更多”包围，却时常感到“更少”——更少的专注，更少的消化，更少那种被一击即中的透彻感。一篇好文章，它的价值从来不在于它堆砌了多少字，而在于它是否拥有那种“一片一级”的质地。啥叫“一片一级”？就是说，哪怕只是薄薄一片，也能自成一级台阶，让你踏上去，能稳稳地感受到高度，看见不一样的风景。
你看那些流传下来的老话、箴言，往往就几句话。古人写诗，律诗绝句，字数都有定数，可字字珠玑，意境全出。他们是在有限的篇幅里做无限的文章。这需要的是提炼的功夫，是把绵长的思绪、复杂的道理，淬炼成精纯钢刃的本事。这才是真正的“干货”。
所以啊，下次再看到那些动辄“鸿篇巨制”的标题，咱或许可以先停一停，别急着被它的厚度吓到或吸引。不妨先问问：它的内核，有没有那“一片一级”的分量？作者是不是在用心打磨那“一片”的酥脆和香气，而不是只顾着把点心盒子塞满？
对于咱们读者来说，或许也该练练“浅尝辄止”的勇气。读叁页，如果感觉全是注水的棉花，那就果断放下。你的时间和注意力，远比那些虚张声势的篇幅金贵。去寻找那些能让你心头一震、眉头一展的段落，哪怕它很短。那片言只语里藏着的真知灼见，才是能帮你往上走的那“一级”实实在在的台阶。
老张后来学乖了。他说现在找书，先看推荐语是不是说得实在，再随手翻翻中间几页，看看文字有没有筋骨。“要是翻两页还觉得云里雾里，或者废话连篇，哪怕它有一万章，我也不伺候了。”他笑着说，眼睛好像也没那么累了。这大概就是找到了在信息丛林里辨认“好木材”的法子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