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在线
黄在线
老张放下手机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。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，他这才惊觉，自己又在屏幕前坐了整个下午。手指无意识地在浏览器标签页间切换，从一个链接跳到另一个链接，像掉进了一片望不到边的麦田，金灿灿的，晃得人有点晕，却总也找不到想找的那一穗。
我们好像都习惯了这种状态。想查个资料，顺手点开了社交软件；刚回完消息，又被推送的新闻吸引了注意；新闻看到一半，角落里的广告弹窗闪着诱人的光……这条线，就这样越拉越长，越缠越乱。等你回过神来，早忘了最开始要干嘛。这条线，黄澄澄的，亮闪闪的，它不眠不休，二十四小时在线，等着我们一头扎进去。
我管它叫“黄在线”。不是那种颜色的意思，是像老式路灯那种昏黄的、让人感觉温暖又有点恍惚的光。它代表一种持续在线的状态，一种被无形连接包裹的日常。我们的注意力，成了这条线上最紧俏的商品。平台用精准的算法当钓饵，轻轻一抛，我们就心甘情愿咬钩，把大把的时间挂在上面。
这状态有点像什么呢？像小时候走夜路，手里非得攥个手电筒。光柱劈开黑暗，心里就踏实。现在这“黄在线”，就是我们很多人的电子手电筒。熄了它，关了屏幕，心里反而空落落的，好像和世界断了联。可一直亮着，眼睛累，心也乏。我们一边抱怨时间被撕成了碎片，一边又忍不住去刷新那个小红点，生怕错过了什么。
这么说，你可能觉得我要开始批判它了。倒也不是。这条线，实实在在地拉近了很多距离。老家爸妈学会了视频通话，朋友天南海北也能随时约着“线上见”，工作的效率也确实提高了。它是个好工具，这点得认。问题可能出在，我们和这条线的关系，有点模糊了。是我们用它，还是渐渐地，习惯了被它牵引着走？
老张后来想了个笨办法。他在书桌边上贴了张便签，每次打开电脑前，先花十秒钟，把要做的正事写在上面。就那么一两行字。他说，这就像给“黄在线”这条漫无目的的河流，临时筑了道小水坝，让水流有个方向。虽然还是会不小心点开别的，但至少心里有个锚，知道该往回拉了。
有时候我觉得，或许我们需要一点“离线”的勇气。不是彻底抛弃，而是有意识地、定时地把自己从那条线上摘下来。就像吃饭不能总盯着手机，睡觉前得让屏幕暗下去。让眼睛看看真实的绿色，让耳朵听听自然的风声，让手指触碰一下纸页的质感。这些感觉，是那条平滑的“黄在线”给不了的、有点毛边的真实。
这条线还会一直在，而且会越来越亮，越来越密。我们逃不开，也不必逃。关键或许在于，我们心里得有自己的开关。知道什么时候该接上，什么时候该轻轻拔掉插头。让那条线为我们所用，而不是我们变成线上一个浑浑噩噩的节点。
天完全黑了。老张再次拿起手机，这次，他只是看了眼时间，然后锁屏，把它屏幕朝下扣在桌上。他起身，拉开了窗帘，外面楼宇的灯火和天上稀疏的星星，一起亮着。线上线下的光，此刻，倒也构成了一种平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