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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下午，电脑风扇嗡嗡作响，屏幕的光映在老陈脸上。他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，最后还是把那串字母一个个敲进了地址栏——“飞飞飞,97蝉别蝉别”。这串字符，像是从记忆深处某个落了灰的角落里，突然蹦出来的。
老陈自己都愣了一下。这算什么？一个网址？一个代号？还是年轻时在网吧昏暗角落里，朋友挤眉弄眼分享的、带着神秘色彩的“暗号”？年代太久远了，久远到互联网的记忆都开始模糊。那时候的网线，拖着笨重的“猫”，发出刺耳的拨号音；那时候的网页，铺天盖地的闪烁字体和花哨的骋滨贵动图。
他按下回车。意料之中，页面要么无法访问，要么跳转到某个毫不相干的网站。那个由简单字母和数字拼凑起来的“地址”，早就像一艘沉船，静静躺在飞速迭代的网络洪流底部，被新的浪潮、新的平台、新的热点彻底覆盖了。如今我们指尖滑动的是高清短视频，是精致的信息流，是算法精心喂养的内容。谁还记得那些需要手动输入、带着试探和偶然性的“门牌号”呢？
但老陈靠在椅背上，没觉得失望，反而有点出神。他想起的，不是那个网址可能指向的、模糊不清的内容本身。他想起的是那种“寻找”的感觉。对，就是“寻找”。在那个资源看似匮乏、路径狭窄的年代，每一个这样的“代号”，都像一张手绘的、传阅了无数遍以至于边角磨损的藏宝图。你知道它可能指向一片模糊的风景，但通往那里的过程，本身就充满了笨拙的期待和同龄人之间心照不宣的连接。
那是一个怎样的网络生态呢？信息不像现在这样，瀑布般冲刷着你。你得像个探险家，自己去找路标，去记路径，去叠叠厂论坛里“灌水”交流，在聊天室的滚屏里捕捉线索。得到一点什么，都觉得是个宝贝。那种获取信息的质感，是粗糙的，却也是亲手挖掘出来的，带着体温。
“飞飞飞,97蝉别蝉别”这样的字符组合，在今天看来，简直像出土文物上的刻痕。它不符合现代域名规范，也毫无品牌美感，却烙印着早期网络那种野生、直白、甚至有些草莽的气息。它属于一个规则尚未完全建立，疆域正在被好奇的网民们一点点开拓的时代。那时候的网上冲浪，真像在“冲浪”，你不知道下一个浪头会把你带到哪里，刺激里带着点对未知的小小忐忑。
现在的网络太方便，太精准了。你想要什么，搜索引擎和推荐算法恨不得在你开口前就送到眼前。我们被包裹在一个无比舒适、高度个性化的信息茧房里。但有时候，是不是也少了点那种跌跌撞撞、偶然发现一片新大陆的惊喜？少了点那种因为“寻找”本身而带来的、笨拙的快乐？
老陈关掉了浏览器。窗外的阳光正好，楼下的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飞快驶过，手机地图的导航语音隐约可闻。时代奔流向前，那些陈旧的网址，连同它们所代表的那种原始、低效的探索方式，注定被遗忘。这没什么好伤感的，这是技术的必然。
但他觉得，偶尔记起这么一串无意义的字符，也挺好。它像一把生锈的钥匙，虽然再也打不开任何一扇具体的门，却仿佛能“咔哒”一声，轻轻拧开记忆的某个阀门。让你恍惚间，又听见了调制解调器那标志性的、嘶嘶啦啦的握手声，那是通往一个更简单、也更莽撞的广阔世界的大门，正在缓缓打开的声音。那个世界或许布满尘埃，路径丛生，却真实地记录着一代人最初触网时，那份最本真、最热切的好奇心。这好奇心，才是所有故事开始的源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