装睡的妈妈成全儿子
装睡的妈妈成全儿子
夜深了，客厅的灯还亮着。李娟靠在沙发上，眼皮沉得像灌了铅，却硬撑着没回屋。厨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——儿子小峰又在偷偷热牛奶了。她心里清楚，这孩子哪里是饿了，分明是掐着点儿等自己睡着，好溜回房间继续捣鼓他那些“宝贝”。
小峰今年高叁，成绩不上不下的，最近却迷上了做手工皮具。李娟第一次看见他手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划痕时，心都揪紧了。她不是没发过火：“都快高考了，弄这些没用的干什么！”可小峰那副倔强又藏着光的眼神，让她把更多的话咽了回去。丈夫走得早，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。
那天晚上，李娟是真的累了。她听着儿子刻意放轻的脚步声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：要不，就“睡”了吧。她慢慢调整呼吸，让肩膀放松下来，连手里攥着的遥控器也轻轻滑到沙发上。果然，小峰探出头来，在门口静静站了两分钟。李娟能感觉到那束小心翼翼的目光，她屏住呼吸，把眼睫垂得更安稳些。
门被轻轻带上了。接着，是那个小房间锁舌扣上的、几不可闻的“咔哒”声。李娟这才睁开眼，客厅里只剩落地灯暖黄的光晕。她心里空落落的，又胀鼓鼓的。起身走到儿子房门外，隔着门板，能听见里面极轻微的打磨声，还有孩子偶尔哼出的、不成调却轻快的小曲。那是一种她很久没听过的，全然投入的快乐。
这成了母子间心照不宣的秘密。李娟的“演技”越来越好，甚至能精准地在十点零五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。而小峰的世界，在那扇门后悄然生长。起初是粗糙的钥匙扣，后来是越来越平整的钱夹。有天清晨，餐桌上放着一个深棕色笔记本封套，针脚细密得像机器扎的，内里还烫了一个小小的“李”字。李娟摸着那温润的皮革，鼻尖发酸，什么也没问。
转折发生在模拟考出成绩那天。小峰的成绩下滑了十几名。班主任的电话直接打到李娟手机里，语气焦急。晚饭时，空气都快凝固了。小峰扒拉着米饭，突然低声说：“妈，我以后晚上不弄那些了。”李娟夹菜的筷子顿了顿，看着他低垂的脑袋，心里那根绷紧的弦，反而松了些。
“你当妈真睡着啦？”她放下碗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，“你上个月给我做的那个皮包，楼下张阿姨看了，非要出叁百块买呢。”小峰猛地抬起头，眼睛里有惊讶，也有慌乱。李娟笑了，眼角堆起细细的纹路：“我是你妈，能不知道你心里那团火？我只是……在等你把火苗护稳当。”
那晚，李娟没“装睡”。她敲开儿子的门，桌上摊着摊开的习题集，旁边是画了一半的设计图。“妈，”小峰有点不好意思，“我想好了，大学我想报产物设计。皮具……就当个爱好，行吗？”李娟看着儿子眼里清晰的光，那不再是躲闪的星火，而是认准了方向的灯塔。她点点头，只说：“把灯调亮点，别伤着眼睛。”
后来，小峰的房间在十点后依然会亮着灯。有时是刷刷的书写声，有时是小心翼翼的裁剪声。李娟还是常常“早睡”，只是她不再焦虑地聆听，而是带着一丝安稳的笑意入眠。她明白，最好的成全，或许不是替他铺平道路，而是在他摸索前行时，为他留一盏不追问的、温暖的暗号。那假装不知情的沉默里，藏着的是一扇向他全部世界悄然敞开的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