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湿体验18
老湿体验18
这阵子啊，我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“腌”入味儿了。不是酱菜缸里那种咸香，是那种被日复一日的生活节奏、手机里无穷无尽的信息流，给泡得有点儿发木的感觉。眼神是飘的，脑子里像塞了团湿棉花，看什么都隔着一层。朋友说，你这是需要“重启”一下，老湿。我一琢磨，行，那这回，我就试试彻底离了那巴掌大的屏幕，找点实在的“手感”。
我想起的头一件事，是写字。不是敲键盘，是真拿笔在纸上划拉那种。翻箱倒柜，找出一支老钢笔，墨水都干结了。洗干净，灌上蓝黑墨水，铺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。头一笔下去，我就愣住了。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，清晰得有点陌生；墨水渗进纤维的痕迹，深浅不一，带着毛边儿。这感觉，生疏，但又有点亲切。写出来的字嘛，真是没法看，歪歪扭扭，结构松散，跟脑子里想的那个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。原来，我的手，已经不太听使唤了。
这事儿有点意思。我索性跟自己杠上了，每天就抽出半小时，啥也不干，就抄点东西。诗词也好，杂书也罢，就图个“写”这个动作。慢慢地，我发现了一点变化。笔尖的阻力，让我下笔不得不慢下来。一慢，心思好像也跟着沉了。脑子里那些乱窜的念头，像沸水加了凉水，渐渐平息。眼睛看着笔尖移动，手腕感受着力度，整个人被收束在这方寸之间。这种全神贯注的“沉浸感”，和我盯着屏幕刷一晚上视频带来的那种填塞感，完全是两码事。一个是往里注入，一个是往外消耗。
我把这个发现，用到了别的事儿上。周末，尝试做一顿复杂的菜。不查快速教程，就对着一本老菜谱，按部就班。切肉丝，要匀称；调碗芡，要清亮。油温几成，下料顺序，火候转换，每一步都急不得。厨房里只有锅铲声、油爆声，还有我自己咕哝“火大了火大了”的嘀咕声。当一盘色泽晶亮的鱼香肉丝端上桌，尝一口，味道对不对另说，关键是那个过程，让我把“做饭”和“吃外卖”彻底区分开了。前者有温度，有过程，甚至有失误的焦香；后者，只是个结果，一个被标准化了的符号。
这些零零碎碎的“手感”体验，拼凑起来，让我琢磨出一个词儿：“生命实感”。我们好像越来越擅长处理虚拟的、符号化的信息，却慢慢丢掉了对真实物质世界的体察和交互能力。触觉、嗅觉、力反馈，这些最原始的身体信号，被简化成了屏幕上的一次滑动、一次点击。世界变得扁平，我们也变得漂浮。
后来，我甚至去了一趟郊区的陶艺作坊。看着一团泥巴在转盘上，随着手掌的力度和角度，慢慢隆起，变成杯碗的形状。泥巴冰凉、滑腻，带着土腥气。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，劲儿大了就塌，劲儿小了又不起形。那个下午，我手上、身上沾满了泥浆，做得东西奇形怪状，但心里却感到一种踏实的快乐。这种快乐，来自于你通过自己的身体，真切地改变了一小片物质的形态，并且承担了所有“不完美”的结果。它不提供即时的、强烈的感官刺激，却像涓涓细流，润得人心底妥帖。
这一趟“体验”下来，我好像找回了一点丢失的“接地气”的感觉。不是说就要抛弃现代生活，回归原始。而是觉得，或许我们可以主动地，在日常里留出一些缝隙，让真实的“手感”溜进来。可以是认真写几行字，可以是精心打理一盆花，甚至可以只是安静地、不看手机地吃完一餐饭。这些时刻，像一个个锚点，把我们从信息的洪流里，暂时地、稳定地拉回地面，感受自身真实的存在和呼吸。这大概就是对抗那种“被腌制”感的，最笨却也最有效的法子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