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天空梦之中
秋日天空梦之中
你有没有试过，在某个秋日的午后，什么事也不做，就只是仰着头看天？那种感觉，和夏天可太不一样了。夏天的天，蓝得发烫，云也堆得厚实，看久了只觉得晃眼。而秋天的天空呢，它好像一下子就变高了，变远了，蓝得像一块被岁月洗过无数次的旧绸子，淡淡的，凉凉的，透着股说不清的明净。
这时候的云也懒。它们不成团，就那么丝丝缕缕地挂着，像是谁用最细的毛笔，蘸了清水，在天上随意勾了几笔。看着看着，心思就飘远了。你会觉得，那云絮后面，是不是藏着另一个世界？或者，我们脚下这忙忙碌碌的人间，在它眼里，也不过是另一片缓缓移动的、微不足道的云？这种恍恍惚惚的感觉，大概就是“出神”吧。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，乘着那股子高远的秋风，一下子没了踪影，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。
我就常在这样的天空下发呆。想着春天播下的种子，有些已经收获了，金灿灿地堆在谷场上；有些却好像错过了季节，无声无息地没了下文。这像不像我们心里头那些念头？年初时信誓旦旦的计划，到了这清冷的秋光里一照，有的结了果，有的却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影子。天空不说话，它只是静静地展开在那里，让你自己去想，去品。
风是凉的，带着点枯草和泥土晒干后的气味，钻进脖领里，让人一个激灵。可这凉，并不讨厌，反倒有种提神醒脑的劲儿。它把夏天的黏腻和烦躁都吹跑了，只留下干干净净的一片天地，和一颗也变得空旷起来的心。这种“明净”，是秋日天空最慷慨的馈赠。它不像镜子那样，清晰地照出你的焦虑和匆忙；它更像一泓深潭，映出的是你心底那些被日常琐事掩盖了的、更深更远的东西。
偶尔有一群候鸟飞过，排成规整的人字形，朝着温暖的南方去。它们翅膀划过的轨迹，转眼就融进了那片无边的蔚蓝里，了无痕迹。天空真是最大的梦乡啊。它容纳了古往今来多少人的眺望和遐思？秦皇汉武求仙的目力，诗人笔下“晴空一鹤”的诗情，还有此刻我这个平凡人的一点走神，不都轻轻柔柔地落进了它的怀抱里，化成了它的一部分吗？我们在地上做的梦，那些对于远方、对于过往、对于未来的零碎片段，是不是都升腾起来，汇聚到这秋日的穹顶之上了呢？
太阳渐渐西斜，给天边那几缕残云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边。天空的颜色开始变得浓郁，从淡蓝到靛青，再到靠近山脊线的一抹暖紫。这场对于天空的、安静的梦，也快要做到黄昏了。我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脖子，心里头却像被那秋日的长风吹过一样，清清朗朗的。有些没想通的事，似乎也没那么紧要了；有些放不下的烦扰，在这浩渺的天地间，也显得轻了许多。
该回去了。炊烟的味道隐隐约约地飘过来，那是人间的召唤。我最后看了一眼天空，它依旧那么高，那么远，那么包容万物。这场在秋日天空里做的、不着边际的梦，并没有给出什么答案。但它好像给了我一小块那种“明净”，让我带回来，放在心里头，足以照亮接下来一段路。至于那些飞走的思绪，就让它们留在那片蔚蓝的梦乡里吧，也许明年秋天，我还能再遇见它们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