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老太率悠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3:47:26 来源:原创内容

日老太率悠

巷子口的日头,总是走得慢些。午后叁点光景,石板路被晒得发白,王老太那把吱呀作响的藤椅,就支在自家门檐下头那片阴凉里。她手里摇着一把蒲扇,节奏不紧不慢的,眼睛眯着,像是望着巷子尽头,又像是什么也没看。过路的人打招呼:“王奶奶,歇着呢?”她就悠悠地应一声:“哎,晒晒这点老骨头。”

“率悠”这两个字,用在她身上是再贴切不过了。这不是懒散,是一种过了大风大浪之后,从日子里熬炼出来的从容。儿子在城里说过好几次,接她去住高楼,电梯上下,窗户明亮。王老太总是笑着摇头:“不去不去,我这把老骨头,就服这片地气。楼上鸽子笼似的,憋得慌。”她舍不得的,是这条老巷的“地气”——清晨卖豆腐的梆子声,午后知了的嘶鸣,隔壁小孩放学跑过的脚步,还有这日头一寸一寸挪过墙头的影子。这些声音,这些光影,织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,托着她,让她觉得安稳,实在。

她的日子,有她自己的一套“章法”。早上五点,生物钟比闹钟还准,拎着小布兜去早市,挑那顶带着露水的青菜。回来也不急着做,先给窗台上几盆茉莉花浇浇水,眯着眼看一会儿。她说,看花长叶子,心里舒坦。她的生活节奏,跟外头那个车水马龙、人人盯着手机快步走的世界,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膜。她在这头,稳稳地,按照自己的心律跳动着。

有一回,社区搞活动,教老年人用智能手机,说方便联系,还能看新闻。王老太被邻居拉着去了。她戴着老花镜,手指头在那光滑的玻璃屏幕上划拉,眉头微微蹙着。学了怎么视频,怎么看养生文章。热闹了一下午,回到家,她却又把那手机轻轻搁在了八仙桌的抽屉里。邻居问:“王奶奶,怎么不用呀?多方便。”

她重新拿起蒲扇,笑了笑:“是方便。可我这心里头啊,觉着太‘赶’了。那字儿一跳一跳的,声音叽里呱啦的,我这心也跟着乱蹦。不如我这把扇子,一下,是一下。”她说的“赶”,就是那种被信息推着走的急促感。她还是喜欢打开那台老式收音机,调不准频似的,带着点沙沙的杂音,听着里面咿咿呀呀的戏文。她说,这个好,慢,一个字是一个字往耳朵里送的,有嚼头。这或许就是她无意识里对抗“信息过载”的方式,选择一种更质朴、更专注的连接。

黄昏时分,是一天里最好看的光景。日头变成了橘红色,软软地照过来,把巷子里的灰尘都照成了金粉。王老太会收起藤椅,搬个小板凳坐在门边,慢慢地剥毛豆,或者理一理韭菜。她不怎么看手机,她的“信息源”,是路过歇脚的老街坊,是卖水果小贩的一句闲聊,是天空云彩的形状,是风里传来的饭菜香。这种获取信息的方式,缓慢,却带着温度,连着地气。她在实践着一种最本真的“数字节食”,不是抗拒,而是清楚地知道,什么东西能真正滋养自己的日子。

天色渐渐暗蓝,各家各户的灯火次第亮起。王老太起身,拍拍衣襟,慢慢挪进屋去。那扇旧木门“吱呀”一声关上,把渐浓的暮色关在外头,也把一种属于旧时光的、安稳的节奏关在了里头。巷子安静下来,只有谁家电视隐约的声响。她的这一天,和过去的几千天似乎没什么不同,像溪水一样,静静地流过去了。这种“率悠”里头,有一种力量,让你觉得,日子嘛,或许不用追着跑,就这样跟着日头的脚步,一步一步,也挺好。

推荐文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