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做边燥【糙汉1惫1】
边做边燥【糙汉1惫1】
老陈把沾满机油的扳手往工具箱里一扔,哐当一声,在空旷的修车厂里格外响。他撩起汗湿的背心下摆,胡乱抹了把脸,露出精悍的腰腹。这单活儿干得憋屈,一辆老破车的底盘,折腾了他大半天。空气里弥漫着汽油、铁锈和汗味儿,混在一起,倒成了他最熟悉的味道。
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。老陈头也没抬,瓮声瓮气:“修车?先等着。”他正跟一颗锈死的螺丝较劲,浑身肌肉绷紧,古铜色的胳膊上青筋都凸起来。
“陈师傅?”声音清凌凌的,跟这油腻腻的厂子格格不入。老陈这才抬眼。是个年轻女人,穿着挺括的衬衫裙,手里拎着个电脑包,脚上一尘不染的小皮鞋,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油渍。一看就不是这地界常来的主儿。
“嗯。”老陈从车底滑出来,站起身,个头儿一下子显得厂房都矮了。他随手抓起块脏布擦手,那布黑得看不出本色。“车怎么了?”
女人叫林薇,说车在半道熄了火,再也打不着,费老大劲才拖到这最近的修车厂。老陈让她把车钥匙拿来,自己走出去看。是辆挺新的白色轿车,娇气地停在满是污渍的水泥地上,显得特别扎眼。
检查毛病花了些时间。林薇也没进屋里去,就靠在门边看着。老陈干活的时候,那股烦躁劲儿好像没了,全神贯注的,眼神跟鹰似的。他的手很大,指节粗粝,满是陈年的疤和老茧,可摆弄那些精细零件时,却又稳又准。
“问题不大,启动电机的事儿。”老陈直起腰,“不过我这会儿没现货,得等配件。至少明天下午。”
林薇“啊”了一声,眉头蹙起来:“这么久?这附近也没个能落脚的地方……”这地方偏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。
老陈瞥了眼外头开始泛黄的天色,又看了眼她那身行头,心里啧了一声。“厂子后头有间小库房,平时我堆放杂物的,能收拾出来。不嫌弃你就将就一晚。”话说得硬邦邦的,像扔石头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多这句嘴,大概是嫌女人在这碍手碍脚,耽误他干完活清净。
没想到林薇想了想,居然点头答应了。“那就麻烦您了,陈师傅。”
老陈没吭声,扭头就去收拾了。所谓收拾,也就是把一些零件箱子挪开,腾出块能支开一张折迭行军床的地儿,又找了床还算干净的旧被褥。库房里有扇小窗,灰尘在斜照进来的光柱里飞舞。
晚上,老陈煮面条,多下了一把。两人就坐在修理厂那张油腻腻的小桌子两边,呼噜呼噜吃着。话很少,林薇偶尔问两句修车的事,老陈答得简短。只有面汤的热气,模糊了一下两人之间生分的界限。
夜深了,厂子里静得只剩下虫鸣。老陈躺在自己那张硬板床上,双手枕在脑后,瞪着天花板。库房那边,隐约能听到一点细微的、翻身的动静。他忽然想起自己那双脏手,白天递扳手给她看零件时,差点碰到她那截白皙的手腕。他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来。那种粗糙和细嫩的对比,让他心里莫名有点燥。
第二天,配件送到了。老陈干活比平时更沉默,力气却使得更足,像是要把那点莫名其妙的烦躁都拧进螺丝里。林薇依旧在旁边看,没说话。发动机终于响起顺畅的轰鸣声时,老陈松了口气,从机器盖前抬起头,正对上林薇的眼睛。她笑了笑,说:“陈师傅,您手艺真好。”
老陈嗯了一声,低下头继续收尾。他那双糙手,此刻无比灵巧。他想,有些人就像这精密的机器,得用对方法,慢慢来,急不得。那股子没来由的燥,好像也在这专注的“做”里面,渐渐平息下去,化成了一种沉甸甸的、实在的东西。
车修好了,林薇付了钱,道了谢,车子缓缓开出修理厂。老陈站在门口,点了支烟,望着车子扬起的淡淡烟尘。阳光刺眼,他眯了眯眼,转身回到那片熟悉的、弥漫着机油味的阴影里。工具箱还摊开着,下一个活儿,已经在等着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