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岳母的逼
日岳母的逼
老陈最近心里头堵得慌。这事儿吧，说起来有点难开口，可憋着又实在难受。他跟我坐在小区花坛边上，点了根烟，猛吸一口，才慢慢吐出几个字：“我岳母，最近逼得是真紧。”
我起初一愣，脑子里闪过些家庭伦理剧的狗血桥段。老陈看我表情，赶紧摆摆手：“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。是她那个劲头，那种催逼的架势，让人喘不过气。”他说的“逼”，是逼迫，是紧逼，是那种不留缝隙的、密不透风的压力。
事情得从半年前说起。老陈和媳妇都是普通上班族，有个刚上小学的儿子。原本日子平平淡淡，虽不宽裕，倒也自在。可自打岳母退休后，情况就变了。老太太精力旺盛，一心扑到这小家庭上，美其名曰“帮衬”。起初老陈还挺感激，可渐渐地，味道就变了。
“先从孩子说起。”老陈弹了弹烟灰，“每天放学，怎么吃、吃什么、吃多少，岳母都有定规。多吃块排骨，她说油腻伤脾胃；少喝口汤，她又说营养跟不上。孩子写作业，她搬个凳子坐旁边盯着，握笔姿势差一毫米都要纠正。周末报什么班，更得听她的。我们两口子稍微说句‘让孩子自己试试’，她就眼圈一红，说我们不懂事，辜负她一片心。”
这还只是开头。慢慢地，岳母的“关心”蔓延到了老陈小两口的方方面面。工资怎么花，该存多少；什么时候该买车换房；甚至老陈晚上几点回家，周末要不要加班，老太太都要过问。她的理由总是冠冕堂皇：“我为你们好”，“我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”。
“那种感觉你知道吗？”老陈叹了口气，“就像活在透明的罩子里，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、评着、管着。你稍微想按自己的意思活一下，那种无形的压力就来了。她不吵不闹，就是不停地念叨，用那种失望又担忧的眼神看着你，直到你妥协。”
老陈的媳妇也难受。一边是亲妈，一边是丈夫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。她试着跟母亲沟通，可老太太完全无法理解：“我出钱出力，劳心劳力，怎么还落埋怨了？”家庭氛围变得很微妙，表面上和和气气，底下却绷着一根弦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。
最近这次爆发，是因为老陈公司有个外派学习的机会，时间不长，就两个月，但能学到新东西。老陈挺想去的。岳母知道后，连着叁天，从早到晚，列举了二十多条不该去的理由：孩子学习会耽误，家里没人照顾，出去花钱又多，万一工作上出岔子……说到最后，连“外面饮食不安全，吃坏了身子怎么办”都搬出来了。
“我那天晚上，愣是没睡着。”老陈把烟头摁灭，“我就想啊，这种‘为你好’的逼迫，到底是为了谁好？是让我真的好，还是只是为了满足她心里那个‘一切必须按我的安排来才稳妥’的念头？”
这大概就是很多中国家庭里，那种典型的、以爱为名的压力。它不像狂风暴雨，来得猛烈去得也快；它像南方的梅雨天，绵绵密密，无处不在，湿漉漉地裹着你，让你浑身不自在，却又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理由去推开。因为一推开，你就好像成了那个不识好歹、不懂感恩的恶人。
老陈最后还是放弃了那个机会。他说，不是被说服了，而是疲了，懒得再去对抗那种无处不在的紧绷感。他苦笑着说：“可能我也被‘逼’习惯了吧。有时候觉得，家里那点空间，好像越来越小了。”
我们都没再说话。花坛边上有几只麻雀跳来跳去，倒是自在。老陈看着它们，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：“这人啊，有时候需要的，也许就是一点能自己喘口气、做点主的地儿。哪怕就一点点呢。”这话听着简单，可放在他那被“日岳母的逼”围得铁桶一般的日子里，却显得那么奢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