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公口述真实乱过程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3:26:47 来源:原创内容

与公口述真实乱过程

那天下午,阳光斜斜地照进老屋的堂屋,空气里浮着细微的灰尘。公坐在那把磨得发亮的竹椅上,手里端着茶杯,眼神却飘向了很远的地方。我挨着小方凳坐下,心里有些打鼓,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。我想知道的,不是族谱上工整记载的某年某月,而是那些被岁月揉皱了的、带着体温的细节。

“公,”我试着唤了一声,声音比想象中要轻,“您能跟我讲讲,太爷爷那辈,咱们家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吗?我听说,那时候特别‘艰难’。”我特意用了这个词,觉得它比“苦”字更宽,能装下更多东西。

公缓缓转过头,茶杯在手里转了转。他沉默了好一会儿,那沉默沉甸甸的,仿佛在掂量从哪个线头扯起,才不至于让整件旧毛衣彻底散开。“‘艰难’?”他重复了一遍,嘴角牵动了一下,像是个笑,又不像,“那时候啊,哪是‘艰难’两个字能说完的。那是‘熬’,一口心气提着,在日子里‘熬’。”

他说的第一个词,就是“熬”。这个字从他苍老而平缓的嗓音里出来,立刻有了画面。不是戏剧性的颠沛流离,而是一种日复一日的、近乎钝感的坚持。

“你太爷爷,是个石匠。”公的眼睛亮了一些,“手艺好,脾气倔。那时候兵荒马乱,今天听说东边过兵,明天听说西边闹匪。人心惶惶,谁还有心思起屋修碑?家里揭不开锅是常事。”他顿了顿,仿佛在听那个年代的余音,“有一年冬天,雪特别大。你太爷爷背着工具箱出去,走了叁天叁夜,就为了去邻县碰个运气,看有没有活计。回来的时候,棉鞋都走烂了,脚冻得跟萝卜似的。但怀里揣着换来的半袋糙米,还有几块冻硬的红薯。”

“那……然后呢?”我忍不住问,身子往前倾了倾。

“然后?”公喝了口茶,“然后就是一家人围着那点粮食,算计着怎么吃才能撑到开春。你太奶奶手巧,能把红薯皮晒干了磨成粉,掺在米里煮粥。那粥啊,清得能照见人影。但没人喊饿,至少不当着面喊。这就是你刚才问的‘过程’,”他看向我,“乱世里头,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。真正的‘过程’,就是今天想办法弄到吃的,明天想办法躲开祸事,后天想办法保住一家老小不散。每一天,都得‘应对’过去。”

“应对”。这是公自然带出的第二个关键词。它不是被动的承受,里头有种紧绷的、随时准备着的机警和韧性。

“有一回,”公的声音压低了些,像在分享一个秘密,“真的差点‘散’了。一股不知道哪来的散兵游勇进了村,挨家搜东西。你太爷爷把家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,还有你爷爷他们几个小的,都藏进了后山一个废弃的炭窑里。他自己留在家里,守着空荡荡的屋子。他说,总得有个男人看家。”公的眼神变得很深,“后来那些人来了,用枪托杵着门。你太爷爷就那样站着,不说话,也没东西给。许是他那石匠的样子,太硬气,那些人骂骂咧咧地,居然就走了。”

堂屋里又安静下来,只有座钟的滴答声。我能想象那个场景:一个沉默的、如石头般的男人,面对不可知的暴力,他唯一的策略就是“站在那儿”。这大概就是公所说的“心气”。

“这些事,”公慢慢说,“你爸爸他们都不一定知道这么细。年头久了,人都愿意记好事,这些乱七八糟、提心吊胆的‘过程’,不好看,也不中听,就都压箱底了。”他放下茶杯,手指在竹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,“可我觉得吧,家里这条根,能传到现在,靠的不是哪一年突然发了财,或是走了什么大运。靠的就是这些一点点‘熬’过来、一次次‘应对’过去的平常日子。这里头的‘真实’滋味,咸的淡的,苦的涩的,才是底子。”

我点点头,没再追问。阳光已经移到了门槛边上,光柱里尘埃舞动得更活跃了。公的口述,没有清晰的起承转合,就像他说的,是“乱七八糟”的。但正是这些碎片,拼出了“真实”的质地——那种在历史大词背后,一个普通家庭具体而微的呼吸、恐惧与坚持。我好像触摸到了那根看不见的、粗糙却坚韧的线,它从太爷爷那双走烂的棉鞋里延伸出来,穿过炭窑的黑暗和堂屋的沉默,一直连到此刻这个平静的下午。这根线,就叫“过来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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