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懂得的永久
你懂得的永久
你有没有翻出过一些老物件?一本边角磨毛的日记,一沓卷了边的照片,或者,干脆是电脑深处某个文件夹里,一篇早已忘了密码的博客。手指拂过那些带着温度或落满灰尘的痕迹,心里会咯噔一下——哦,原来那时候,我是这样想的啊。
那种感觉,很奇妙。仿佛隔着时间的毛玻璃,看到了另一个自己。我们总以为重要的东西,会跟着我们一辈子,比如记忆。但现实是,记忆这家伙最不靠谱,它会美化,会淡化,甚至会凭空捏造些情节。反倒是这些不经意留下来的“证据”,像锚一样,把飘忽的过去,稳稳地定在了某个坐标上。
所以,什么是“永久”呢?是钻石广告里说的“恒久远”吗?是刻在石碑上力求不朽的名字吗?好像都不是。那种“永久”,太用力,也太冷了。我理解的永久,更像是一种安静的“持续存在”。它不张扬,甚至大多数时候被你遗忘在角落,但它就在那儿。你需要的时候,回头看看,它还在对你眨眼睛。
想想也挺有意思的。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数据爆炸的时代,随手一拍就是几十张照片,一天能发好几条动态,所有东西似乎都能在“云端”找到备份。我们制造“记录”的能力空前强大,可有时候,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因为太多了,快消品一样的影像和文字,刷过去就沉底了,再也想不起。它们像沙滩上的字,潮水一来,就平了。
反倒是早年,物质和记录手段都匮乏的时候,那份郑重其事留下的东西,格外有分量。一封信要贴邮票,走过千山万水,等上好几天;一卷胶卷只有叁十六张,按快门前得琢磨半天。因为“成本”高,所以留下的,都是反复掂量过的,觉得真正值得留下的东西。那种筛选本身,就是一种对“永久”的诚意。
我们现在谈数字记忆,好像把东西存进硬盘、传上网络,就一劳永逸了。可技术会迭代,格式会过时,服务会关停。十年前存在某个流行网盘里的珍贵资料,今天还能不能顺利打开,都得打个问号。这让我觉得,持续存在这件事,光靠技术不行,还得靠一点笨办法,靠人的那点念想。
我认识一位老人,他至今还用钢笔在稿纸上写日记,写完一本,就锁进一个老式的木箱子里。他说,这不是守旧,是给未来的自己,留一扇能推开的、实实在在的门。电子屏幕上的字,感觉是光的幻影;而纸上的墨迹,是时间和心思一起沁进去的,摸得到重量。他的木箱子,就是他的“永久”。
或许,我们不必追求那种宏大叙事般的永恒。真正的永久,可能就藏在这些微小的、持续的生命痕迹里。是母亲在菜谱边角写下的“小火多炖十分钟”;是孩子涂鸦背后歪歪扭扭的日期和名字;是旧书里夹着的一片早已干枯的枫叶,脉络依然清晰。
它们不说话,只是存在。而这种存在本身,就对抗着时间的流逝,温柔地告诉你:你走过的路,爱过的人,有过的悲喜,都不是虚无的。它们被这样或那样的方式,轻轻地接住了,并且,还会这样持续地,存在下去。这,大概就是你我都懂得的,那种对于永久的,最朴素也最真实的感觉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