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色鬼在线
老色鬼在线
老王头最近学会用智能手机了。这事儿本来挺平常，儿女给买的，说方便联系。可谁也没想到，这手机到了他手里，就跟变了味儿似的。以前他爱在公园里看人下棋，现在棋也不看了，就抱着个手机，戴着他那老花镜，手指头在屏幕上戳啊戳的，一坐就是大半天。那神情，时而皱眉，时而咧嘴，偶尔还嘿嘿两声，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。
老伴儿最先发现不对劲。晚上看电视，广告时间，老王头也舍不得放下手机。“你看啥呢？这么入迷。”老伴儿凑过去。老王头手一抖，手机屏幕“啪”地就扣在了腿上，动作快得不像七十岁的人。“没…没啥，就看看新闻。”他眼神躲闪，脸上有点不自然的红。老伴儿心里咯噔一下，没再追问，但疑云算是种下了。
后来，儿子小王周末回家吃饭，也觉出异样。饭桌上聊起小区里的事，老王头心不在焉，筷子在碗里扒拉，心思明显不在饭菜上。趁老王头起身盛汤，小王瞥了一眼搁在沙发上的手机，屏幕还亮着，是某个短视频软件的界面，上面晃动的画面和标题，让小王瞬间明白了七八分。他心里头五味杂陈，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尴尬，或者还有点别的什么。
这“老色鬼”的名号，不知怎么的，就在老伙计们中间悄悄传开了。老李头下棋时打趣他：“老王，最近眼神不好，是不是手机看多了，‘学习资料’太费眼？”一桌老头哄笑起来。老王头脸涨得通红，想辩解两句，又不知从何说起，只能讪讪地笑，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他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晾在太阳底下，那点隐秘的、连自己都未必说得清的心思，成了公开的笑话。
其实老王头自己也糊涂。他最开始就是点开了软件推送的一个跳舞视频，觉得音乐挺欢快。后来，算法像是摸透了他的心思，推送给他的内容越来越“精准”。那些年轻、充满活力的身影，那些被算法精心计算过的笑容和舞姿，对他这个在缓慢、重复的晚年生活中浸泡了太久的人来说，像是一扇突然被推开一条缝的窗户，透进来一股陌生又鲜活的风。这算“色”吗？他不知道。他只知道，那小小的屏幕里，有一种他生活里早已消失的、对于“生命力”的热闹。
老伴儿跟他冷战了两天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，坐在他旁边，拿起自己的手机。“你瞧，我这软件上，全是做菜养花的。你这儿，怕是另一个世界吧？”老王头沉默着，没吭声。老伴儿也没看他，自顾自地说：“老了老了，眼睛和心，都得省着点用。有些东西，看着热闹，看久了，心里头反而空落落的。”这话说得很轻，却像锤子一样敲在老王头心上。
那天晚上，老王头没再抱着手机不放。他坐在阳台上，看着外面零星亮起的灯火。他突然想起年轻的时候，他也爱看街上走过的大姑娘，那时心里扑通扑通的，是一种明晃晃的向往。现在呢？现在隔着屏幕的这种“看”，更像是一种……一种对遥远温度的隔空取暖，一种对正在急速褪色的生命色彩的慌张弥补。他害怕的，或许不是被叫作“老色鬼”，而是被这个飞速向前的时代，彻底抛在身后，连一点能吸引他目光的东西都抓不住。
后来，老王头的手机桌面，被儿子换成了孙女的照片。他刷短视频的时间明显少了，偶尔看看，也多是些钓鱼、历史的内容。老伙计们再开玩笑，他也能跟着笑笑，摆摆手：“瞎看，瞎看。”只是有时候，夜深人静，他刷到某些内容，手指还是会迟疑一下。那一瞬间的停顿里，包含的东西很复杂。有本能掠过的一丝涟漪，有对自己的些许审视，也有迅速划过后，一声只有自己听得见的、轻轻的叹息。
再后来，公园里又能常见到老王头看棋的身影了。只是他偶尔还是会掏出手机，不是看视频，而是笨拙地、一个键一个键地，给在外地的孙女发条语音：“妞妞，爷爷想你了，什么时候回来呀？”声音透过网络传出去，他觉得，这比看什么都实在，都暖和。那屏幕里的花花世界，依然在那里，但对于老王头来说，它似乎又退回到了一个适当的、不那么灼人的距离。日子，仿佛又回到了它原本的、缓慢流淌的轨道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