婷婷丁花香麻豆
婷婷丁花香麻豆
巷子口那棵老丁香，怕是有年头了。每年春天，它总是不声不响地爆出一树紫莹莹的花，香气浓得化不开，像打翻了一整瓶陈年的香水，顺着风能飘出半条街去。我每天上班路过，都忍不住慢下脚步，深深吸上一口。那味道，说不清是甜还是苦，幽幽的，钻进鼻子里，又好像能钻进心里头去。
说来也怪，这花香总让我想起一个人，就是我小时候的邻居，婷婷。她名字里带着个“婷”字，人却一点儿也不“亭亭玉立”，是个圆脸爱笑、跑起来像阵风似的野丫头。可她偏偏最爱这丁香花。我们那会儿住的旧院子角落，也有一棵小的，开的花稀稀拉拉的。婷婷却宝贝得不行，说这花骨朵像一个个精致的小结，藏着说不完的心事。她还会把落下的花瓣仔细收起来，夹在书本里，说要把春天留住。
后来胡同拆迁，大家像蒲公英一样散开了，那棵小丁香自然也没了踪影。我再没见过婷婷，只偶尔从长辈只言片语里听说，她好像去了南方，过得似乎不错。记忆里那个围着丁香打转的小女孩模样，渐渐就和那抹紫色花香混在一起，成了春天里一个淡淡的、有点惆怅的念想。
前些日子，社区搞了个老邻居线上群，失散多年的老街坊们忽然又“聚”在了一块儿。群里整天热热闹闹的，晒旧照片，聊当年糗事。那天，有人发了一张泛黄的老合影，背景正是那棵院子角落的丁香。我一眼就认出了扎着两个羊角辫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婷婷。群里立刻有人蔼了一个叫“丁小香”的滨顿，说：“主角来了！”
那个叫“丁小香”的人发了个捂脸笑的表情，没多说话。我点进她的主页看了看，没有个人照片，分享的东西也简单，多是些花花草草的图片，偶尔是自己做的家常菜，透着股安静踏实的生活气息。其中有一组照片，拍的是一盆养在阳台上的丁香盆栽，紫花正盛。配文写着：“还是老家的味道，自己试着养，终于盼到开了。”我心里一动，那股熟悉的、幽幽的香气，仿佛隔着屏幕又漫了过来。
我们没有立刻加好友私聊。有时候，知道故人安好，知道彼此还在共享着同一种记忆的滋味——比如这每年如期而至的丁香花香，便觉得足够了。那种感觉，就像你心里头藏着一颗很多年前摘下的、风干了的丁香花蕾，你以为它早没了生气，可某个湿润的春日，你无意间打开旧书页，发现它颜色褪了，形状却还在，凑近了，居然还能嗅到一丝极其微渺的、来自旧时光的清芬。
昨天傍晚，我又路过巷子口。夕阳给那棵老丁香树镀了层金边，花穗变成了深紫色。我站在那儿看了好久。忽然觉得，这婷婷的丁香，这记忆的麻豆，还真有点像我们这代人的某些情感联结。不张扬，不浓烈，甚至平时都想不起来。但它就长在那里，年年岁岁，按时开花。你闻到那味道，心里某个角落就被轻轻触动了，一些模糊的脸庞、泛黄的场景，便带着温度，缓缓浮现出来。它不提供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，只是安静地确认着一些东西：确认那些美好的瞬间真实发生过，确认有些人和事，从未真正被遗忘。
风稍稍大了些，几片小小的花瓣旋转着落下。我拍掉肩头的一瓣，继续朝前走去。身后的香气，还在袅袅地送着，像一段柔和的、循环播放的旧日旋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