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小满哥布林
姬小满哥布林
老张头叼着旱烟杆，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，眯着眼睛看远处的山。半晌，他吐出一口浓烟，慢悠悠地说：“这年头，怪事都扎堆了。西头老李家的鸡，连着叁天，每天少一只。不是黄皮子，不是野狗，地上连根毛都没留下。”
村里人都当老张头又编故事。可没过两天，村东头王寡妇家晒的腊肉，也莫名其妙少了好几串。这下，闲话就起来了。有人说看见个矮墩墩的影子，快得像阵风，滋溜一下就蹿进了后山。
姬小满就是在这时候回村的。她在城里读完了书，这次是回来整理老屋的。听着村里的议论，她没吭声，只是从带回的行李里，翻出个旧笔记本，纸页都泛黄了。那是她爷爷留下的，记了不少本地老辈人讲的奇闻异事。她翻到中间一页，手指停住了。那页纸上，用毛笔小楷写着叁个字：山矮子。旁边还有潦草的注脚：“性狡，喜窃杂物，恶喧哗，畏铁器声。”
“山矮子……”小满念着这个陌生的词，心里动了动。她想起爷爷说过，有些老名字，听起来土，里头却藏着老辈人实实在在的经验。
丢了东西的人家开始骂骂咧咧，商量着要进山去找。小满拦住了他们。“等等，”她说，“我有个法子，兴许成。”她照着笔记里的说法，没设陷阱，也没大声张罗。她从屋里找出几个爷爷留下的旧铁皮盒子，又去小卖部买了几包村里孩子最爱吃的辣条和果脯。
那天傍晚，她把辣条和果脯，放在自家后院靠山脚的柴火棚边上。旁边，摆上那几个空铁皮盒子，用细麻绳巧妙地系在棚子的木柱上，绳子另一头轻轻搭在那些吃食上。风一吹，或者有东西碰了绳子，铁皮盒子就会哐啷啷一阵响。
第二天天刚蒙蒙亮，小满就悄悄去了柴火棚。吃食不见了。铁皮盒子歪在一边，地上有几个小小的、不太像人的脚印，慌乱地指向后山。而在原来放吃食的地方，整整齐齐码着几块光滑的鹅卵石，还有两颗熟透了的、红得发紫的野山楂。
这不是偷，这像是……交换。小满看着那几颗野山楂，忽然有点明白了。后山的野山楂树长在陡坡上，村里人很少去摘。这东西酸涩，但熟透了的，倒也有一份独特的甜味。
村里人听说后，都觉得稀奇。老张头磕磕烟灰：“看来，不是祸害，是个讲点歪理的邻居。”小满把野山楂洗了洗，分给来看热闹的孩子们。酸得孩子们龇牙咧嘴，可过后，又咂巴着嘴说有点甜。
自那以后，村里再没少过鸡和腊肉。倒是偶尔，谁家院子外会多出几根漂亮的野鸡翎毛，或者一小把不知名的野果子。大家心照不宣，有时候晾晒些不怕拿的薯干、玉米棒子在后院，第二天或许就不见了，换回点山里的“小礼物”。
小满离开村子回城那天，特意又去了趟柴火棚，放了一把水果糖。等她中午吃完饭出来，糖不见了，棚子门口的地上，用细细的树枝，摆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。
车子开出村子很远，小满还想着那个圆圈。它可能什么都不是，也可能，是那个她从未谋面的“邻居”，能想到的最好的告别。山还是那座山，但村里人看山的眼神，悄悄变了。少了点防备，多了点琢磨，甚至还有一丝模糊的期待——明年开春，后山那条僻静的小径边上，会不会开出些不一样的花来？
老张头依旧蹲在老槐树下，看着云雾缭绕的山脊。他吧嗒了一口旱烟，对旁边玩耍的孙儿嘀咕：“瞧见没？这世上啊，有些事儿，硬碰硬不行，得懂点老法子，讲点……老规矩。”孙儿懵懂地点点头，眼睛亮晶晶的，望向沉默的大山。山风拂过，带来泥土和树叶的气息，仿佛也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、狡黠而古老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