础痴电影院
础痴电影院
老城区巷子口那家“星光影院”，招牌褪色得都快认不出字了。路过好几年，我从来没想进去过。总觉得这种老式电影院，里头该是蒙着一层灰，座椅嘎吱响，放些过时的老片子。直到上个周六，实在闷得慌，鬼使神差就买了张票。
推开那扇厚重的绒布帘子，一股奇特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——不是霉味，是旧书、地板蜡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嗯，类似雨后尘土的味道。里头比我想象的亮堂，大厅空荡荡的，只有一个老大爷在柜台后头打盹。墙上的海报可有点意思，不是什么好莱坞大片，尽是些没听说过的名字，《午夜回声》、《无声告白》，设计得挺有味道，像是手工画的。
“看哪部？”大爷眼皮都没全抬起来。
我随手一指最近的海报。“就这个吧。”
影厅不大，也就叁四十个座位。我摸黑找到位置坐下，软垫倒是出乎意料的干净。灯一暗，电影开场。没有龙标，没有制片厂濒辞驳辞，直接就进了画面。镜头晃得厉害，像是手持拍的，跟着一个男人的背影，在雨后的街道上走。没有对白，只有沙沙的脚步声和远处模糊的车鸣。
这电影……挺怪。节奏慢得出奇，一个点烟的动作能拍上半分钟。可我看着看着，居然没觉得无聊。镜头离人物特别近，近到能看清他眼角细微的皱纹，手指上被烟熏黄的痕迹。那些日常里根本不会留意的细节，被放大、拉长，忽然就有了重量。我心里嘀咕，这算哪门子电影？但眼睛却挪不开。
电影里那男人走进一家小面馆，和老板也没说话，就点了点头。老板下了一碗面，热气蒸腾起来，糊了镜头一片白。就这么个简单过程，拍了足足五分钟。怪的是，我好像闻到了面汤的香气，甚至觉得胃里空了一下。这种沉浸感，是家里对着电脑屏幕，或者在大商业影院里从未有过的。周围太静了，静得你能听见自己的呼吸，和影片里的声音完全融在一块。
片子放到一半，有个场景我印象特别深。男人坐在公园长椅上，看着一群鸽子忽地飞起。镜头就定定对着他的侧脸，什么也没发生。可就在那片沉默里，我好像跟着他一起，把心里某些沉甸甸的东西暂时放下了。这感觉很难说清，不是情节带来的，就是那种氛围，把你整个裹了进去。
灯亮的时候，我坐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。片尾字幕简单得可怜，就一个导演名，一个片名。走出影院，外头的车水马龙声猛地灌进耳朵，竟觉得有点吵。回头再看看那块旧招牌，感觉完全不一样了。
后来我又去了几次，每次看的片子都不同，有的更抽象，有的更写实。但那种独特的、能把人牢牢按在座位上的力量，却是一样的。它不靠刺激的情节抓你，就是慢慢地、用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，把生活的某个切片，不添油不加醋地端到你面前，让你自己看，自己品。
在这个什么都求快、信息爆炸到头疼的年头，这么一个地方，用最老派的方式，给你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、缓慢流淌的时间。你问我看懂了什么？有些片子，我可能真没“看懂”。但那种离开时，心里被某种平静填满的感觉，倒是实实在在的。那家旧影院，像个时间的缝隙，躲在闹市里，安静地放着一些只为“观看”本身而存在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