哥哥用舌头帮弟弟丑
哥哥的舌头
老房子的夏天,热得连知了都懒得叫。弟弟小武瘫在凉席上,嘴唇烧得起了皮,像两片干涸的河床。他迷迷糊糊地哼哼,额头上搭着的湿毛巾,没一会儿就被体温烘得温吞吞的。
妈出门抓药去了,屋里就剩下哥哥大文。他看着弟弟难受的样子,心里跟猫抓似的。药,得等妈回来;水,喂进去就吐出来。小武的嘴唇,裂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,渗着一点血丝。
大文记得,小时候自己嘴角上火溃烂,奶奶好像用过什么土法子。具体是什么,记不清了,只模糊有个印象。他盯着弟弟干裂的嘴唇,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有点奇怪的念头。
这念头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。有用吗?会不会不卫生?可看着弟弟烧得通红的小脸,他心里那点犹豫,就被心疼给压下去了。试试吧,总比干看着强。
他凑过去,小声说:“小武,别动啊,哥给你弄弄。”小武半睁着眼,没什么反应。大文低下头,伸出舌头,轻轻地、小心翼翼地舔过弟弟干燥的唇瓣。
一下,又一下。动作很轻,带着一种笨拙的认真。湿润的舌尖掠过那些起皮的边缘,试图用唾液去浸润它们。那味道,有点咸,是汗,也是生病的孩子身上特有的那种微涩。
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原始、最笨拙的湿润方式了。没有药膏,没有凉水,只有一个半大少年能想到的,最直接的“给予”。唾液里那点微乎其微的溶菌酶能不能起作用,大文根本不懂,他只知道,这样也许能让弟弟舒服那么一点点。
小武的眉头,好像微微松开了些。干燥的嘴唇接触到湿润,本能地抿了抿。大文看到,心里一动,又继续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动作。一下,一下,像母兽舔舐幼崽。
这画面,要是被外人看见,八成会觉得怪异,甚至误会。可在这闷热的午后,在这间飘着陈旧木头气味的老屋里,它剥离了一切复杂的含义,只剩下最本真的东西——一个哥哥,想让他生病的弟弟好受点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响了。妈抓药回来,看到这一幕,也愣住了。大文赶紧直起身,有点局促地抹了抹自己的嘴,脸有点红。
妈没说话,走过来摸了摸小武的额头,又看了看他的嘴唇。那嘴唇虽然还是病态的红色,但刚才那些翘起的干皮,确实被润平了些,那道小口子也不再那么扎眼。
“去倒杯温水来。”妈轻声说,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。大文“哎”了一声,赶紧去了。等他把水端来,妈已经扶起了小武,小心地给他喂药。
那天晚上,小武的烧退了些。妈坐在床边,给兄弟俩打着蒲扇。风凉丝丝的,带着夜来香的味道。
“你白天那法子,”妈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,“我小时候,你外婆也这么给我弄过。那时候,穷,没那么多讲究。”
大文没吭声,心里那点不自在,忽然就散了。原来这不是他瞎胡闹,这是很久以前,人们没办法时用的老法子,是一种藏在岁月褶皱里的、笨拙的关爱。
这件事,后来谁也没再提。它就像老房子墙上的水渍印,悄悄存在那里,不显眼,但你知道它就在那儿。兄弟俩慢慢长大,争吵、玩闹、分开又聚拢。
很多年后,小武出差到哥哥的城市,应酬喝酒上了火,嘴角又冒出水泡。他对着酒店浴室镜子龇牙咧嘴,忽然就想起那个遥远的、闷热的下午。
他给大文打电话,扯着闲篇,最后装作不经意地问:“哥,你还记不记得,我小时候有一次发烧,你……”
电话那头,大文沉默了两秒,然后笑骂了一句:“那么丢人的事,提它干嘛。你多喝点热水,记得买点药膏擦。”
电话挂了。小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也笑了。有些笨拙的、甚至难以启齿的瞬间,恰恰因为它的“不完美”,反而牢牢地焊在了记忆里。它不对于任何医学原理,也不符合现代卫生观念,它只对于在那个特定时刻,一个少年毫无保留的、急出来的心疼。
那种最原始的关切,比任何药膏都来得深刻。它成了兄弟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密语,藏在岁月深处,偶尔想起,嘴角会不自觉地上扬。那是一种笨拙的温柔,是血脉相连的人之间,才会有的、不讲道理的付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