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我一个小时初爱
两个我一个小时初爱
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？身体里好像住着两个人。一个急着赶路，总想着明天的事；另一个却想停下来，看看路边刚开的野花。那天下午，我就是这样，被两个我拉扯着，走进了一小时的光阴里。
事情是从一把旧钥匙开始的。周末大扫除，我在书房最底的抽屉翻到了它。铜制的，已经发暗，拴着个小木牌，上面用圆珠笔写着“叁楼工具间”——那是我初中学校的老地方。拿着钥匙，我忽然就坐在地板上了。那个急着赶路的我嘀咕：“脏兮兮的，扔了吧，下午还得写报告呢。”可另一个我，手指摩挲着木牌粗糙的边缘，没吭声。
鬼使神差地，我抓起车钥匙出了门。学校离得不远，周末静悄悄的。老教学楼居然还在，工具间在走廊尽头。新锁已经换上，我这把旧钥匙，自然插不进去。我就靠在掉了漆的木门边，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切过走廊，灰尘在光柱里慢慢打着旋。那一刻，赶路的那个我，好像忽然泄了气，不催了。
记忆就这么涌上来。十叁岁的我，曾躲在这里度过无数个午休。工具间堆着废弃的桌椅，有股木头和灰尘混合的、暖烘烘的味道。我在破抽屉里藏过邮票、弹珠，还有一本写了一半的科幻小说。那时心里装着整个宇宙，一次月考失利，一次和好友的别扭，就是天大的事。那个我会为走廊里一次偶然的点头微笑，心跳加速一整个下午。
走廊尽头传来篮球拍地的声响，把我拉了回来。是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，大概是返校训练的。他们笑着跑过，看也没看这个倚在旧门边的大人。我突然有点羡慕。羡慕他们正活在我回忆里的年纪，更羡慕他们身上那股浑然不觉的、饱满的“当下感”。他们烦恼的，憧憬的，拥有的，就是此刻的全部。那是一种多么专注的“爱”啊——爱着眼前的生活，爱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悲喜，哪怕只是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。
这种专注，我把它叫做“初爱”。不是初恋，是“最初的珍爱”。像人生第一次认真对待某段时光，某种心情，不带任何功利，只是全身心地沉浸和交付。工具间里的那个少年，就那样“初爱”着他的秘密基地，他的幻想，他那些微不足道又重如泰山的烦恼。
现在的我呢？时间被切成碎片，分配给工作、社交、永远处理不完的琐事。我好像很久没有“初爱”过什么了。看一本书总想着能不能用上，连享受一段闲暇都带着“充电”的意味。那个赶路的我，越来越强大；而那个想停下来闻闻花香的我，声音越来越微弱。
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。我把旧钥匙轻轻放在窗台上。带不回去了，也不必带回去。那个一小时的午后，像一次短暂的返乡。我身体里的两个我，似乎达成了某种和解。赶路的我答应走慢一点，而那个怀旧的我，也同意不必总是回头。
开车回去的路上，晚风很舒服。我忽然想，也许所谓的成长，不是让其中一个我消灭另一个。而是让那个懂得“初爱”的少年，住进如今这个匆匆大人的心里。让他偶尔提醒我：有些时光，值得虚度；有些感受，值得单纯地去爱，哪怕只有一个小时。
红灯亮了。我停下车子，看见路边一棵开满花的树。这次，我没有急着看变绿的信号灯。我看了那棵树，整整一分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