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的朋友4
朋友的朋友4
李默盯着手机屏幕，那条新好友申请让他愣了好一会儿。头像是只憨憨的柴犬，昵称叫“阿哲”，验证信息写着：“我是陈琳的高中同学，听她说你摄影特别棒，想请教些问题。”陈琳？李默在脑子里快速搜索，哦，是上周在咖啡馆偶然碰见的、大学室友的表妹。他们当时也就加了微信，寒暄了不到十句。
你看，这关系绕的。朋友的朋友，这层链接薄得像层窗户纸，捅破之前，你都不知道后面是风景还是窟窿。李默挠挠头，指尖在“通过验证”和“忽略”之间犹豫。现在的人啊，社交网络像一张巨大的蛛网，谁和谁之间，隔着一两个人总能扯上点关系。这种“弱连接”有时候挺奇妙的，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机会，比如一份工作，一个合作；但有时候呢，也让人心里犯嘀咕，这突然找上门，到底图啥？
他最后还是点了通过。想着不过是问问摄影，举手之劳。阿哲很快发来消息，语气很客气，先是感谢通过，接着发来几张他拍的风景照。李默点开一看，嚯，还真不是随便玩玩的新手，构图和用光有点意思，只是后期处理上差点火候。两人就这么聊开了，从调色参数聊到常用的镜头，越聊越投机。阿哲甚至提到，他有个小工作室，偶尔接点商业拍摄，最近正缺个靠谱的搭档。
这事儿让李默心里那点戒备慢慢松了下来。你看，社交网络的奇妙就在这里，它能帮你把那些散落在不同角落、可能一辈子都没交集的人，轻轻拉到一起。这种基于共同兴趣或间接信任建立起来的关系，不像老朋友那样知根知底，但往往带着新鲜感和某种可能性。李默甚至觉得，自己是不是太谨慎了，差点错过一个不错的交流机会，甚至是一个潜在的合作伙伴。
约着见面喝咖啡的那天，是个周末下午。阿哲本人比头像上的柴犬精神多了，聊起摄影眼里有光。他们从咖啡馆聊到附近的公园，阿哲对李默的一些作品如数家珍，这让李默有点意外，也暗自高兴。气氛一直很好，直到阿哲看似不经意地提起，他工作室最近有个不错的项目，但前期需要垫付一点设备押金，他自己的流动资金暂时周转不开。
“数额不大，就两万块，项目款下来一周内就能还上。陈琳也说你人特别靠谱。”阿哲说得挺自然，还翻出手机里所谓的项目合同给李默看。李默脸上的笑慢慢淡了，心里那根刚松下去的弦，“啪”一声，又绷紧了。所有之前的愉快交流，那些对于摄影的共鸣，此刻好像突然蒙上了一层别的颜色。他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：陈琳？我和她真的熟到能做信用担保的地步吗？这合同，我看得懂吗？
他喝了口已经凉掉的咖啡，放下杯子，声音还算平稳：“阿哲，聊摄影我特别开心，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。不过钱的事儿，我最近手头也紧，实在挪不开，真不好意思啊。”他刻意把“聊摄影”和“钱的事儿”分得清清楚楚。阿哲愣了一下，随即笑容恢复，摆摆手说没关系，理解理解，我们再看看别的机会。
那天的见面，最终还是在一片比之前客气几分的氛围里结束了。回家的路上，晚风吹着，李默心里有点说不清的滋味。你说这社交网络吧，它拓宽了我们的圈子，让“朋友的朋友”这种关系变得触手可及，带来了新鲜空气和潜在机遇。但另一方面，这种连接的“弱”特性，也意味着信息不对称和风险。那张基于熟人关系延展出来的、薄薄的信任纸，在现实利益面前，太容易被戳破，甚至被利用了。
后来，李默和陈琳在微信上聊起这事，陈琳的反应很惊讶：“阿哲？我高中同学是没错，但好多年没深交了。他找你借钱了？这人怎么这样……”李默看着屏幕，没再回复。他翻到和阿哲的聊天窗口，那些曾经热烈的、对于光影的讨论还在，此刻却显得有点滑稽。他默默设置了“不让他看我的朋友圈”。
再后来，听另一个圈子里隐约传来的消息，那个阿哲用类似的“请教”开头，以“短期周转”为由，还真从几个人那儿借到了钱，然后工作室就“解散”了，人也联系不上了。李默听说后，背后冒出一层细汗。他庆幸自己当时那一刻的清醒，也忍不住感叹，这由无数“弱连接”编织成的社交网络，在给我们打开一扇扇窗的同时，好像也得提醒自己，不时看看窗框牢不牢固。
他依然会通过那些“朋友的朋友”发来的好友申请，依然愿意和天南海北的人聊摄影，聊爱好。只是，当话题忽然转向，或者对方的手，试图越过那层薄薄的、名为“熟人引荐”的窗户纸，想要触碰更实际的东西时，他会格外清晰地，听到自己心里那声轻微的“咔哒”响。那是他为自己设置的一道安全栓，无声，但必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