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以随意肠的小镇千慧子
可以随意肠的小镇千慧子
我是偶然听说千慧子这个小镇的。朋友在酒桌上提起,说那地方啊,挺特别,人们活得……嗯,怎么说呢,挺“自在”。他抿了口酒,没往下细说,只是眼神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。这反而勾起了我的好奇。自在?这年头,哪儿还能找到真正自在的地方?
到了镇上,第一印象其实挺普通。一条主街,几家小店,房子不高,透着点旧旧的气息。空气里有股青草和泥土混着的味道,倒是比城里清爽不少。我拖着行李箱,沿着石板路走,打量着偶尔经过的、神色平静的居民。他们看我的眼神,既不好奇,也不防备,就像看到一片叶子飘过去那样自然。
安顿下来后,我开始察觉出那点“特别”了。这儿的“自在”,好像不仅仅是节奏慢那么简单。比方说,街角那家面包店,老板从来不在门口挂营业时间的牌子。你想买面包,得靠“感觉”。有时候大清早开门,有时候日上叁竿才慢悠悠地升起卷帘门。奇怪的是,似乎没人因此着急或抱怨。大家好像都默认了这种节奏,今天买不到,那就明天再来呗。这种对规则和时间的“随意”,让我这个习惯了分秒必争的都市人,有点懵,又有点莫名的羡慕。
真正让我琢磨起“自在”这个词分量的,是遇到开旧书店的松本老先生。他的店更绝,连个固定开门的日子都没有。门上贴了张纸条,用圆珠笔潦草地写着:“想开的时候就开。”我在门外转悠了叁天,才终于碰上那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。
店里堆满了书,空气里有陈年纸张的味道。松本先生坐在窗边的旧藤椅里,戴着老花镜,头也不抬。我挑书的时候,忍不住问他:“您这样开店……能维持生活吗?”他这才从书本上挪开眼,笑了笑,皱纹堆迭起来:“生活嘛,不就是那么回事。该来的总会来,比如你,今天不就来了吗?”他指了指我手里一本对于本地植物的小册子,“这本书等你很久啦。”
他的话让我一愣。不是书在等我,而是我在“该来”的时候来了。这种完全倒置的、甚至有些任性的逻辑,却被他用那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。我开始有点明白朋友说的“自在”了。这里的“随意”,不是散漫,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、对生活节奏的自我掌控。他们不跟外界的时间表较劲,而是遵循着自己内心那根指针的摆动。
后来,我又见识了更多这样的“随意”。广场上即兴开始的音乐会,谁都可以加入弹唱一曲;河边突然聚集起的小型野餐,路过的人很自然地分享食物和茶水。没有严密的计划,没有必须遵守的社交礼仪,一切的发生都像是水到渠成。这种氛围里,我发现自己紧绷的神经也不知不觉松了下来。早上醒来,不再第一时间抓手机,而是听着窗外的鸟叫,发一会儿呆,想想今天“感觉”该去哪儿走走。
当然,这种极致的“自在”也不是没有代价。镇上的年轻人很少,听说大多去了外面的大城市。留下的,多是像松本先生那样,找到了与这种节奏共生方式的人。他们或许错过了外界的某些“机遇”,但似乎换来了另一种更珍贵的东西——一种对自己时间、甚至对自己生命的完全支配感。在这里,衡量价值的尺子,好像和外面世界的不太一样。
离开千慧子的那天早上,我又去了趟面包店。门依然关着。但我没像第一次那样感到失落或不解。我在对面的长椅上坐下,看着阳光一点点爬过店门口的招牌。我知道,面包的香气,总会在某个时刻飘出来的,或许是下一刻,或许是明天。而我呢,也得去赶我的那班车了。带着在这里呼吸到的、那份对于“自在”的、沉甸甸的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