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村淫史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9:56:54 来源:原创内容

山村淫史

老槐树底下的石磨盘,不知停转多少年了。村里最老的八爷说,他爷爷那辈儿,这磨就在。磨盘边上,总坐着些晒太阳的老人,眼皮耷拉着,话头却活络,一扯就能扯出几十年前的旧事来。你凑过去递根烟,他们浑浊的眼睛能亮一下,然后压低了声音,跟你讲些“过去的事儿”。

他们说的,可不是什么光荣家史。话头绕来绕去,常绕到村东头那间早就塌了的土坯房。那房子原先的主人,是个外乡来的寡妇,姓柳。柳寡妇是什么时候来的,没人说得清,只记得她模样周正,说话细声细气,跟村里粗手大脚的婆娘们不一样。她一个外乡女人,没田没地,怎么活下来的?这就成了村里男人们心里,一桩痒痒的、又不好明说的心事。

于是,故事就有了不同的版本。放羊的栓柱说,半夜见过村长从她那破屋里闪出来,鞋都穿反了。打铁的二牛却赌咒,看见货郎在她屋里待过半下午,那担子就歇在门外。这些零碎话,像夏天的蚊蚋,在村里悄没声地飞,聚成一团嗡嗡的杂音。这杂音,便是村里人对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“过往”的全部注解。日子久了,柳寡妇这个人,在她真实的样貌之外,生生被这些话又糊上了一层厚厚的、甩不掉的泥浆。

后来运动来了,风气紧。柳寡妇那点事儿,突然就成了不得了的大事。村里开了会,说要“肃清风气”。上台揭发的人,一个接一个,说得有鼻子有眼,细节丰富得仿佛他们当时就在床底下听着。那些平日里跟她有过眉眼来往、或仅仅是从她门口多走过几趟的男人,此刻嗓门最大,仿佛声音越高,就越能把自己从那些传闻里摘干净。柳寡妇就低着头站在那儿,头发乱着,像秋风里最后一棵枯草。

再后来,柳寡妇就没了。有人说她投了后山的潭,有人说她半夜跑了。她那间土坯房,没了人气,几年功夫也就塌了,成了野猫野狗的窝。奇怪的是,她人没了,对于她的故事却愈发地活泛起来。故事在流传里添了油加了醋,越来越离奇,越来越不堪。她仿佛成了村里一个专门盛放脏水的破瓦罐,谁都可以往里吐一口唾沫,以显示自己的干净。

如今,老槐树下的石磨边,当年那些激昂的年轻人,也成了沉默或絮叨的老人。他们偶尔提起“柳寡妇”叁个字,会停顿一下,眼神飘向远处塌房的方向,叹口气:“唉,那时候的人啊……”下半句,总咽回肚子里。那口气里,有没有一丝当年跟着起哄时的悔,谁也说不清。他们用沉默,把那段过往夯得更实,也埋得更深。

村里的土路早就修成了水泥路,年轻人都往外走,没人关心一间荒地基的往事。只有山风年年吹过那片长满蒿草的废墟,仿佛在翻动一本无字的书。那书里写的,是一个女人的名字,和围绕这个名字,一个村子集体编织的、再也撕扯不掉的流言蜚语。这些闲话,比山石还沉,压塌了一间房,也压没了一个人。它成了山村记忆里一道隐秘的褶子,里面藏着的,是冰冷的人心世故,和许多双曾经参与涂抹的、看不见的手。直到今天,这陈规旧俗的阴影,偶尔还会在谁家姑娘的闲话里,隐隐约约地晃一下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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