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丁香婷婷
午夜丁香婷婷
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？夜深了，人静了，白天那些嘈杂的声音像潮水一样退去，世界突然变得空旷起来。这时候，嗅觉好像变得特别灵敏。我那天晚上就是这样，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，一股幽香，就那么悄没声儿地钻进了鼻子。
那香味，怎么说呢，不是那种甜得发腻的花香，也不是清冷疏离的草木气。它带着一点凉意，像是夜露洗过的，又隐隐透着一股暖融融的甜，丝丝缕缕，断断续续。你刻意去闻，它好像躲起来了；你不理它，它又缠上来，挠得你心里痒痒的。我放下手里的东西，跟着那股香气，迷迷糊糊就走到了阳台上。
月光不算很亮，薄薄地铺了一层在地上，像霜。角落里那盆丁香，白天看就是一团沉默的绿影子，此刻却有点不一样了。借着远处一点朦胧的路灯光，我瞧见那些密密匝匝的小花苞，竟有不少已经悄悄张开了口。深紫色的，四片小花瓣极力地向外舒展着，簇拥在一起，成了一小团、一小团朦胧的紫雾。这景象，用“婷婷”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——不是少女那种娇怯的亭亭玉立，而是有一种静默的、自在的舒展，趁着夜色，大大方方地打开了自己。
我搬了把小凳子坐下，就这么陪着它。白天里，我们好像都习惯了追逐那些浓烈、鲜明、直奔主题的东西。说话要响亮，做事要高效，连花开都要挑最热闹的时节，好让人一眼看见。可这午夜的丁香呢？它偏偏不。它选择在绝大多数人都沉睡的时刻，完成自己一生中最盛大的绽放。没有人喝彩，没有蜂蝶环绕，甚至没有足够的光让它显露出全部的颜色。它就这么开着，香气是它唯一的语言，幽幽地，向着无边的夜倾诉。
我突然想到，这种“静默的绽放”，或许才是生命里更本质的一种状态吧。不是为了给谁看，也不是为了换取什么，就是一种内在力量的、自然而然的流露。就像很多人，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，读一本纯粹因为喜欢的书，写几行绝不会发表的字，或者只是静静地想一些漫无边际的事。这些时刻，没有观众，却格外真实，充实着内心某个安静的角落。
夜更深了，露水慢慢重起来。那香气仿佛也浸了凉意，更清，更透了。我深吸一口气，感觉胸膛里那些白日积攒的浮躁，都被这清冽的气息涤荡得淡了些。这盆丁香是我去年随意栽下的，没怎么精心照料，它却在这意外的时刻，给了我一份丰厚的礼物。这份礼物不是花本身，而是这个停顿的片刻，这场安静的相遇，和它教会我的那种“自在舒展”的态度。
风微微动了一下，满架的花影也跟着轻轻摇晃，那香气便又是一阵涌动。我忽然觉得，能在这个匆忙的世界里，拥有这样一个察觉幽香、凝视花开的午夜，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。它提醒我，生活里除了前进的号角，也该有这样悠长的呼吸；除了耀眼的阳光，也该有接纳并爱上这片温柔夜色的心境。
回屋前，我又看了一眼。月光似乎亮了一点点，那些紫薇薇的花簇，在深蓝的夜幕下，婷婷的影儿愈发清晰了。而那股香，好像已经不在鼻尖，而是落在了心里，柔柔地萦绕着。今晚，大概能做个带着香气的好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