乖把这个含住晚上回来检查
乖,把这个含住,晚上回来检查
老张把那个透明的小盒子递过来的时候,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,就像随手递了支烟。我接过来,盒子轻飘飘的,里面是个淡蓝色的、有点像牙套的东西,但又更小巧些。“啥玩意儿这是?”我捏着盒子转了个圈。
“健康监测器,新玩意儿。”老张点了根烟,话跟烟圈一起飘出来,“含在舌头底下就行,不碍事。测你睡眠质量、心率啥的,还有……嗯,压力水平。公司福利,说是关心咱们骨干员工的身心健康。”他说“身心健康”这四个字的时候,尾音有点含糊,像是自己也不太信。
我乐了:“现在公司都成保姆了?我睡得好不好它也管?”话虽这么说,我还是打开了盒子。那东西凉丝丝的,摸着是种亲肤的硅胶质感,的确不像有什么害处。老张拍了拍我的肩:“让你含着就含着呗,又没坏处。晚上回来我看看数据,走个流程。”他眼神在我脸上停了半秒,然后转身回自己办公室了。那半秒里,好像有点别的东西,但我没琢磨明白。
含上它,头几分钟确实有点不自在,总觉得舌头底下有个东西。但没过多久,就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。该干活干活,该开会开会。只是偶尔,我会突然想起它来——这东西,真的只是测测睡眠和心跳?
下午写报告的时候,遇到个棘手的数字对不上,我有点烦躁,不自觉地用舌尖顶了顶上颚。就在那一瞬间,我似乎感觉到舌下那玩意儿,极其轻微地……震动了一下?很微弱,像错觉。我停下来,集中精神去感觉,它又安安静静,仿佛刚才只是我的心理作用。
这个小小的插曲,却让我心里那点嘀咕放大了。我试着上网搜了搜这个产物的名字和型号,信息少得可怜,只有几家科技博客的简短报道,用的都是“革新性健康监测”、“生物信号实时捕捉”这类大而化之的词。它具体怎么工作,数据如何分析,传到哪儿,一概没提。
我突然想起老张含糊的语调,还有他说的“压力水平”。他们想知道的,恐怕不只是我晚上睡得好不好吧?是不是还想知道,我在看到季度指标时的心跳加速,在接到棘手任务时的神经紧绷,甚至……在私下抱怨公司政策时,唾液里会不会分泌出什么代表不满的化学成分?这想法有点荒谬,但科技发展到今天,谁又能说绝对不可能呢?
它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,贴在我身体最隐秘的角落之一,收集着我最原始的生物信号。我的疲惫,我的紧张,我那些没说出口的情绪,可能都被它转化成一串串冰冷的数据流,悄无声息地传递出去。而接收那头的人,看着图表和曲线,仿佛就“了解”了我,甚至可能据此判断我的“忠诚度”或“稳定性”。
下班前,我去茶水间冲咖啡,碰到隔壁部门的小李。他冲我笑了笑,笑容有点勉强。我注意到他说话时,舌尖偶尔会不自然地抵一下腮帮。我心里一动,压低了声音问:“你也领了那个‘福利’?”小李愣了一下,随即轻轻点了点头,眼神飞快地扫了一下墙角,没再说话。那一刻,我们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一点心照不宣的东西。
晚上,老张果然来了。他拿着平板电脑,屏幕上是一些波动的曲线和跳动的数字。“数据收到了,”他划拉着屏幕,语气公事公办,“整体还行。就是下午叁点到四点这段,你的‘神经活跃度’和‘压力指标’有个小峰值,那会儿在干嘛?”
我回想了一下,叁点多,我正在和客户通一个扯皮电话。“哦,打了个电话,有点麻烦。”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常。
“嗯。”老张点点头,没追问,只是用手指把那条峰值曲线放大,看了看,“以后遇到这种情况,尽量保持平稳。身体指标稳定,工作效率才高嘛。”他这话说得语重心长,可我听着,总觉得他关心的不是我的身体,而是那条不该凸起的曲线。
他把平板电脑收起来,又恢复了那种随手递烟似的平淡语气:“东西继续含着,习惯就好。明天再看。”他走了,我关上门,靠在门板上。舌下的那个小东西依然安静地呆着,没有任何存在感。但我知道它在那里,一直在那里。它度量着我,定义着我,用一种我无法感知的方式。
我走到窗边,窗外城市灯火通明。每一盏灯下,或许都有一个含着、戴着、贴着某种“监测器”的人。我们交出的,真的是健康数据吗?还是一种更无形、更珍贵的东西?夜风吹进来,有点凉。我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,最终只是呼出了一口气,那气息很快消散在夜色里,无影无踪,什么也没留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