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色的毛片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3:24:24 来源:原创内容

黄色的毛片

前几天收拾老房子,从书柜最底层翻出一摞用旧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。打开一看,是几十本封面泛黄的小人书。纸张薄脆,边角卷起,那股子旧书特有的、混合着灰尘和时光的气味扑鼻而来。我随手拿起一本,封面上用粗线条画着个披着斗篷的英雄,颜色早已褪得斑驳,但那抹底色,依稀还能看出是明亮的黄。

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“黄色的毛片”啊。我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词儿,自己都乐了。当然,这儿说的“毛片”,可不是现在人想的那种。在我们小时候,“毛片”就是指这种巴掌大小、一页页画着连环画的小人书。因为翻得勤,纸张又糙,边角容易起毛,这名儿起得还挺形象。至于“黄色”,更不是指内容,纯粹是岁月给纸张染上的、洗不掉的旧色调。

我小心地翻开一页。画面里,孙悟空正举着金箍棒,腾云驾雾。那云彩的勾边,用的是鲜艳的橘黄,如今也蒙上了一层灰褐。可就是这么一眼,好像有根线,猛地拽了我一下,把我拉回了叁十多年前。

那时候的夏天,好像格外漫长。午后,蝉声嘶力竭地叫着,阳光白花花地晒着水泥地。我们几个孩子,就挤在巷口那个总摇着蒲扇的爷爷的小摊前。一分钱租一本,能蹲在墙根看半晌。那些花花绿绿的封面,在简陋的木板上摊开,对我们来说,就是整个世界。看《铁道游击队》,觉得自己也成了飞身上火车的英雄,手心都捏出汗;看《大闹天宫》,恨不得自己也一个筋斗翻出去十万八千里。这小小的“毛片”,是我们最初窥见江湖、历史和神话的窗口。

翻着翻着,我注意到这些书页的状态。有些内页格外干净,只是旧;有些却明显有污渍,甚至缺了角。这让我想起它们不同的来历。干净的那些,多半是家里给买的,属于“珍藏版”,看得仔细,借人也小心。而那些破损厉害的,往往是辗转多人,从大孩子手里传到小孩子手里,不知经过多少双沾着泥灰、汗渍的手。每一处破损,也许都对应着某个孩子急匆匆翻阅时的心跳,或是伙伴间争抢时不小心撕扯的痕迹。这些“黄色的毛片”,本身就是一本本无字的日记,记录着流传的轨迹。

现在想想,这些粗糙的印刷品,承载的东西却一点不粗糙。它没有高清画面,没有环绕立体声,但它给了我们最初的图像叙事启蒙。就那么几格画,配上简短的文字,人物的喜怒哀乐、情节的起承转合,全靠你自己去想象、去填补。那份主动参与的乐趣,和现在被动接收海量信息的感觉,完全不一样。你得琢磨,这一格到下一格,英雄是怎么跳过那道悬崖的?那个反派说这话时,脸上该是什么表情?这种在脑海中“补帧”的过程,让故事真正成了你自己的。

我又拿起另一本,是《林海雪原》。封面上少剑波的棉袄,原本该是白色的吧,现在也和雪原的背景融成一片暧昧的淡黄。但杨子荣的眼神,画师勾勒得极为有力,隔着岁月,那股子机敏和坚定,依然能透出来。这或许就是实体物件的力量,它会老化,会变色,但同时也把一段具体的时光,物理性地封装了起来。你触摸到的,不只是纸,是确凿存在过的、一段共同的童年记忆。

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,正好落在这堆旧书上,那层黄色显得更加温润,像是凝固的光。我忽然觉得,这种“黄”,不是衰败,不是过时,而是一种包浆。是无数次的翻阅、传递、期待和欢笑,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沉淀下来的光泽。它提醒着我们,有些快乐很简单,一方小小的画面,就能撑起一个下午的酣畅。有些获取很缓慢,需要等待,需要分享,需要你用想象力去亲手点亮它。

我把这些书重新用报纸包好,但没有放回箱底。我打算把它们放在书架上,和那些装帧精美的新书放在一起。就让这抹不一样的“黄”,静静地待在那儿。下次当我感到信息过于喧嚣、画面过于炫目时,或许可以抽出一本,随便翻翻。看看那些简单的线条和褪色的色彩,提醒自己,最初的故事,是从哪里开始发芽的。那感觉,大概就像在疾驰的列车里,偶尔望见窗外,一片安静、缓慢移动的,属于从前的田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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