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埃及猫和一个男人在做那种事情
一个埃及猫和一个男人在做那种事情
老陈蹲在旧货市场的角落里,面前摊着几件铜器。午后阳光斜斜地照过来,灰尘在光柱里跳舞。他正跟摊主为了个生锈的铜盘讨价还价,忽然觉得裤脚被扯了一下。低头看,是只猫。
这猫长得可真怪。身子细长,毛色是浅麦黄的,耳朵大得出奇,像两个小雷达。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,绿得像深潭里的水藻,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,让你觉得它什么都明白。它就那么端坐着,尾巴轻轻盘在脚边,像个法老在审视自己的领地。
“去,去。”老陈挥了挥手。猫没动,反而往前凑了半步,鼻子嗅了嗅他手上那个铜盘。摊主笑了:“这猫是附近流浪的,听说品种金贵,是什么埃及猫。可灵了,专挑老物件闻。”老陈心里一动,想起前两天在书上看过,古埃及人把猫奉为神灵,这品种怕不是真有讲究。
鬼使神差地,老陈把猫带回了家。他那屋子乱得很,到处堆着从各地淘来的旧东西:缺口的瓷碗、字迹模糊的木匾、锈蚀的金属零件。猫在屋里踱步,这儿闻闻,那儿看看,最后跳上书架顶层,趴在一只蒙尘的青铜香炉旁边,不动了。
事情是从第叁天晚上开始的。老陈半夜起来喝水,看见猫蹲在客厅中央,面前摆着他上周收来的那个圣甲虫石刻。月光从窗户漏进来,照得猫眼睛幽幽发亮。它抬起前爪,轻轻按在甲虫雕刻上,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,那声音不像猫,倒像某种古老的诵念。
更玄乎的在后面。老陈开始做梦,梦里全是黄沙、金字塔、还有尼罗河粼粼的波光。醒来时,手上居然沾着细沙。他留了心,夜里假装睡着,眯着眼睛看。那猫会在固定时间醒来,走到某件特定的古物前,用爪子触碰,有时转圈,有时静卧。而每当它这样做完,老陈对那件东西的来历、年份,就会突然冒出些极清晰的直觉——这种古物鉴别的敏锐感知,简直像是开了窍。
“我说老陈,你这阵子眼力见长啊!”同行啧啧称奇。老陈只是笑笑,心里却门儿清。他开始有意识地配合:把新收来的、看不准的东西放在客厅,夜里观察猫的反应。如果猫亲近某件,他就重点研究;猫不理睬的,多半是赝品或寻常货色。一人一猫,在这满是尘土和历史的方寸之间,建立起一种奇特的合作关系。
有天他带回个残破的陶俑,猫的反应格外激烈。它绕着陶俑不停走动,尾巴竖起,叫声急促。老陈熬夜查资料、比对纹路,终于在破晓时确认,这竟是托勒密王朝后期的墓葬品,价值不菲。他兴奋地转头,看见猫蜷在沙发角落,静静望着他,那眼神复杂极了,有疲惫,有欣慰,还有些他读不懂的、属于遥远时光的苍凉。
现在老陈的生活有了新的节奏。白天他去市场,凭着被“训练”出来的直觉淘货;晚上则和猫一起,在堆积的旧物里寻找被时光掩埋的故事。他们很少亲密接触,猫不让抱,总保持着距离。但老陈倒水时会给它留一份,吃饭时会在角落摆个干净盘子。猫会慢慢走过来,低头进食,偶尔抬眼看他一下。
深秋的夜里,老陈坐在灯下擦拭一枚古币。猫跳上桌子,在他手边趴下。他停下动作,看着这个小生灵。“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呢?”他轻声问。猫当然没回答,只是把下巴搁在前爪上,绿眼睛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。但老陈觉得,他们之间这种无声的交流,这种共同守护着时间碎片的默契,或许就是最真实的“那种事情”——两个孤独的生命,在历史的尘埃里偶然相遇,彼此陪伴,试着读懂那些沉默器物想要诉说的、对于永恒的秘密。
窗外起风了,吹得旧窗框轻轻作响,像是遥远的回音。屋里的台灯温暖地亮着,照着男人,猫,和满屋子沉睡的千年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