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岁网页
18岁网页
点下“发布”键的那一刻，我的网页上线了。那年我刚好十八岁，感觉像是把一部分自己，永远留在了那个夏天的数字世界里。
现在回头去看，那页面可真够“惨不忍睹”的。背景是那种刺眼的湛蓝色，文字颜色选了个亮黄，读上叁行眼睛就发酸。导航栏歪歪扭扭，图片大小不一，还有张骋滨贵动图闪个不停，活像个霓虹招牌。可当时不觉得，只觉得酷，独一无二。那是我用刚学会的几行贬罢惭尝和颁厂厂代码，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自留地。
里头都放了些什么呢？一篇写得矫情兮兮的“对于我”，几首抄来的歌词，一些模糊的旅行照片，还有个叫“灵感碎片”的板块，专门存放半夜睡不着冒出来的奇怪念头。没有访客统计，也不在乎搜索引擎能不能找到它。它的存在，好像就是为了对抗点什么——对抗那个越来越精致、也越来越同质化的网络世界。它笨拙，但真实。就像十八岁本身，充满瑕疵，却也充满生命力。
那个网页，成了我最早实践数字自主权的地方。没有平台规则的束缚，没有算法推荐的热门模板。颜色丑不丑，文章水不水，全由我自己说了算。这种感觉很奇妙，你在网络这片看似无边无际的海洋里，真正拥有了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岛。哪怕它再小，再简陋，篱笆是你亲手扎的，房子是你一砖一瓦盖的。
后来，事情慢慢变了。大家好像都搬进了漂亮的“公寓楼”——那些光鲜的社交平台。动态精心修饰，照片统一滤镜，每句话都要斟酌会不会有人不喜欢。交流变得更便捷，可那份笨拙的、原始的分享冲动，反而被悄悄藏了起来。我的那个小网页，也渐渐荒芜，最后一次更新，停留在了好几年前。
可我时不时还会想起它。尤其在信息流无穷无尽冲刷眼球的时候，在感到自己的喜好正被悄无声息地“计算”和“投喂”的时候。我会想，现在十八岁的孩子们，他们的“自留地”在哪里呢？是某个仅好友可见的社交账号，还是一个加密的私人笔记？他们是否还有机会，体验那种从零开始搭建、完全掌控一个空间的感受？那种体验，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学习，更像是一种个人叙事的原始积累。你如何组织信息，如何表达自己，本质上是在梳理“你是谁”。
最近，我偶然看到一些年轻人又开始搭建个人网站。他们的页面设计当然漂亮多了，有些还加入了动态效果。但吸引我的不是技术，而是那种熟悉的气息——那种不追求流量、不迎合热点，只是安静陈列所思所想的姿态。这或许是一种回归？在高度中心化的网络时代，重新寻找一种分散的、属于自己的表达节点。
我的十八岁网页，服务器大概早已清空了吧。但那份记忆和感受很结实。它提醒我，在成为一个熟练的“网络居民”之前，我曾是那片土地上一个笨拙却快乐的“建造者”。那个小小的、粗糙的网页，或许就是我数字生命的原点，一个对于自主表达的最初印记。它告诉我，网络不仅是浏览和消费的地方，它也可以，而且理应，是创造和安放自我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