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级片有限公司
一级片有限公司
那天下午，老陈递过来一张名片，烫金的边儿，手感挺厚实。我接过来一看，白底黑字，印着“一级片有限公司”。我当时就愣了，茶水差点呛进喉咙。老陈嘿嘿一笑，说：“别想歪了，咱这‘一级’，可不是你想的那‘一级’。”
原来，这公司是做工业零部件起家的。早年间，厂里的老师傅们习惯把生产线上下来的第一批货，叫作“一级品”。意思是尺寸、光洁度、耐用性，样样都顶到了最高标准，是能当样板、撑门面的东西。后来生意做大了，几个老师傅一合计，索性就把公司名注册成了“一级片”。他们觉得，这名字实在，透着股老匠人的倔劲儿——要做，就做最好的那片。
可这名字，也确实带来不少麻烦。有回参加行业展会，隔壁展台的小姑娘过来换名片，一看“一级片”叁个字，脸唰地就红了，话都没说扭头就走。老陈他们也没少跟人解释，后来干脆在宣传册最显眼的地方印上一行小字：“‘一级’代表我们的品质标准，‘片’源于我们的创始产物——精密金属垫片。”他们这品牌形象，就在这种有点尴尬、又有点执拗的坚持里，慢慢立了起来。
我去他们车间看过。机器嗡嗡响，但地上干净得能照出人影。一个老师傅戴着老花镜，正用游标卡尺反复量一个钢片，那神情，跟老中医号脉似的。他拿起一片给我看：“瞧这边缘，得跟镜面似的，不能有一丝毛刺。差0.01毫米，到了人家精密设备里，可能就是大事。”他说的“精密制造”，就是他们吃饭的本钱，也是他们名字里“一级”二字的底气。这片子，或许只是某个大机器里成千上万个零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，但它要是出了问题，可能整个生产线都得停摆。
老陈说，现在生意不好做。外面有些厂家，东西做得糙，价格压得低，靠走量也能活。有人劝他，别那么较真，标准稍微松一点点，成本就能下来一大截。老陈每次都摇头：“那不行。咱公司名都叫‘一级片’了，自己把招牌挂这么高，要是东西掉下来，那不是自己砸自己饭碗吗？”他这话，听着简单，做起来难。得顶住利润的诱惑，得耐得住寂寞，就守着那0.01毫米的规矩。
如今，在这行当里提起“一级片”，不少人都会露出那种“懂了”的笑容。这笑容里，有最初听到名字时的那点误会和戏谑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种认可。知道这家公司有点“轴”，但东西是真可靠。他们的客户，很多都是合作了十几年的老主顾，就认准了这个有点怪的名字背后，那份不会变味的实在。
所以你看，这个名字像一面镜子。乍一听，照出的是人心里的各色想法；可稍微停留久一点，就能照出一家小公司的坚持，和一群匠人对“本分”二字的理解。在这个什么都求快、求变的时代，守着一种老派的“一级”标准，本身就需要点勇气。这片子的故事，大概就是这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