禁庭欢
禁庭欢
说起这“禁庭”二字,总让人不由得想起红墙高耸,琉璃瓦在日头下泛着冷光的景象。那地方,寻常人别说进去,就是靠近些探头张望,恐怕都得被守卫厉声喝退。可越是禁地,里头传出的丝竹管弦,飘出的脂粉香气,还有那些影影绰绰的欢宴传闻,就越是挠得人心痒痒。你说怪不怪?
其实啊,咱们心里头,谁没个“禁庭”呢?我说的不是那实打实的宫阙,是那些个自己给自己划下的地界儿。比方说,心里惦记了好久的那家老字号糕点,明明路过店门口,香味直往鼻子里钻,可心里头另一个声音响起来:最近在戒糖呢,不能吃。那糕点铺子,就成了你舌尖上的“禁庭”。再比如,书架上那本落了灰的小说,是你学生时代最爱,如今工作忙得脚不沾地,总觉得“等有空再看”,这一等,就等成了书房里的“禁庭”。
这些自己设下的规矩,起初都有个正当名目。为了健康,为了前程,为了更像一个“成熟”的人该有的样子。我们把那些简单的、直给的快乐,一件一件,请进了内心的冷宫,还亲手给挂上了“闲人免进”的牌子。日子久了,我们自己也信了,仿佛那些欢愉真是洪水猛兽,碰不得。
可夜深人静的时候,那“禁庭”里头,反倒热闹起来。白日里被理智压下去的念想,此刻都成了精,在脑海里翻腾上演。你想起那年夏天毫无顾忌舔下去的冰棍,想起可以和朋友聊一整夜废话而不用想明天的年纪。那些被禁止的欢愉,在记忆的暗处,被反衬得格外清晰、格外诱人。这大概就是人性的一个悖论:越是禁止,那被禁之物反而在想象中被涂抹上愈加浓烈的色彩。
所以我在想,或许真正的“禁庭欢”,不在于你闯进了哪个实际不允许进入的地方,而在于你有没有勇气,偶尔推开自己心里那扇虚掩的、上了锁的门。不是要你放纵无度,而是偶尔,给自己放个短暂的假。那个严格控制饮食的人,在某一个特别疲惫的傍晚,允许自己吃一小块惦记已久的奶油蛋糕,那一刻舌尖化开的甜,或许比任何盛宴都来得真实而治愈。这片刻的“逾矩”,不是堕落,反倒像是对枯燥生活的一种温柔反叛,一种自我确认——哦,原来我还能感受到这样的快乐。
生活已经布下了太多真实的藩篱,我们何必再给自己的心加上重重枷锁?那些被我们以各种名义禁绝的微小欢愉,往往是生活中最质朴的润滑剂。它们不宏大,不深刻,却像旧衣裳口袋里偶然摸出的一颗糖,能给你意想不到的慰藉。试着把“禁止”的牌子摘下来一会儿,你会发现,那片你不敢涉足的庭院里,或许没有猛兽,只有一棵被你遗忘多年的、正在开花的树。
说到底,人活着,需要一点透气儿的缝隙。永远正确,永远合规,那日子过得就跟尺子量出来似的,笔直,却也乏味。懂得在恰当的时候,给自己一点“禁庭”之内的欢愉,是一种生活的智慧。它让你在紧绷的弦上,找到一个松缓的节拍,不至于断裂。下一次,当心里那个严厉的声音又响起时,或许可以温和地跟它商量:就一会儿,让我进去歇歇脚,可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