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密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,火车站后街的小胡同
巷口飘来的煎饼香
高密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,我打小就熟。每次从外地坐火车回来,拖着行李箱穿过站前广场,总能闻见那股熟悉的煎饼香——李婶的摊子就支在巷口,叁十年了,铁鏊子磨得锃亮。她认得我们这条街好些老住户,见我过来,不用问就往面糊里多撒了把葱花:“刚下火车吧?还是老样子?”
这条巷子窄得很,两个人并排走都嫌挤。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,下雨天得格外小心,一不留神就能踩着块松动的石板,“哗”地溅起水花。可偏偏是这条不起眼的巷子,成了我记忆里最活色生香的地方。巷子两边是些老房子,墙皮斑驳脱落,露出里头的青砖。爬山虎倒是长得旺,密密匝匝地爬满了半面墙,风一吹,叶子哗啦啦地响。
再往里走,王大爷的修鞋铺子总是敞着门。他那台老式缝纫机踩起来哐当哐当的,声音能传出去老远。我常在他门口的长条凳上坐着等修鞋,看他戴着一副老花镜,慢条斯理地给鞋子上线。他的手艺是真好,再破的鞋到他手里,都能整得跟新的一样。“这年头,愿意修鞋的人不多了。”他常说这话,手上的活计却不停。
要说这火车站后街的小胡同最热闹的时候,还得是傍晚。下班的、放学的都往这儿走,巷子里顿时充满了生气。卖菜的陈嫂会在这个时候把摊位摆出来,新鲜的蔬菜水灵灵的。她不用吆喝,老街坊自然会在她的摊前停下,顺手挑几样时鲜菜。隔壁理发店的张师傅也会把躺椅搬到门口,给熟客刮脸剃头,白色的围布一抖,在夕阳里泛着柔和的光。
巷子最里头有家旧书店,老板是个戴圆框眼镜的老先生。店里总是飘着旧纸张特有的味道,书架高得要仰着头才能看到顶。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租小人书,现在偶尔也会来淘几本绝版的老书。老先生不大说话,但你若问起哪本书,他能把出版年份、作者生平都给你讲得清清楚楚。
前些年听说这一片要拆迁,可把大伙儿急坏了。李婶愁得好几天没出摊,王大爷更是见人就念叨:“我这铺子关了倒没事,就是以后你们上哪儿修鞋去?”好在后来不知怎的又没动静了,巷子还是原来的样子,只是墙上多了个鲜红的“拆”字,看着怪刺眼的。
昨天下火车,我又拐进了这条巷子。李婶的煎饼摊前排着几个年轻面孔,看样子是外地来的游客,举着手机对着煎饼果子拍个不停。王大爷的铺子关着门,邻居说他孙子接他去城里住了。我站在巷口发了会儿呆,忽然听见有人叫我——是书店的老先生,他正费力地要把一箱书搬进店里。
我赶紧过去搭把手。老先生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,认出是我,露出些笑意:“现在肯看纸质书的年轻人不多了。”我帮他整理那些书,发现都是些旧版的高密地方志。他说这些书现在没人要了,可他舍不得扔,一本本从废品站里捡回来的。
走出书店时天已经黑了,巷子里亮起几盏昏黄的路灯。我慢慢往外走,心想这条高密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啊,它不只是条通道,更像是一本摊开的书,每一页都写着寻常人家的日子。那些看似琐碎的日常,其实最是珍贵。只是不知道下次回来时,它还会不会在原地等着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