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南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,火车站后街的小弄堂
那条巷子还在
山南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，我到底有多少年没来过了？十年？或许更久。这次因为工作关系，又回到了这座小城。走出崭新的车站大厅，看着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和飞驰而过的网约车，一阵恍惚。身体好像有自己的记忆，我没去排队等车，反而鬼使神差地绕到了车站背后。
嘿，它居然还在。跟我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，仿佛被时间遗忘在了这里。就是那条火车站后街的小弄堂。
巷子口那家修鞋铺子的老师傅，竟然还坐在那张小马扎上，鼻梁上架着老花镜，手里捏着锥子和线，一下一下，慢悠悠地纳着鞋底。铺子门口的绿皮工具箱，漆皮剥落得比我上次见它时更厉害了，露出里面深褐色的木头芯子。我站在那儿看了他好一会儿，他都没抬头，全身心都在那双鞋上，好像外面那个疾速变化的世界，跟这条巷子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往里走，空气里的味道先是油炸的香气，混着面食发酵后那种暖暖的甜。是那家早点铺子，这会儿都快中午了，还在营业，蒸笼摞得老高，白蒙蒙的热气一个劲儿往外冒，老板娘系着那条看不出原色的围裙，正利落地给一位老街坊装豆浆。再走几步，味道又变了，成了老式剃头店里特有的，那种肥皂水和头油混合的气味，淡淡的，并不难闻。
脚下的青石板路，坑坑洼洼的，下雨天肯定积满水洼。记得小时候最爱穿着雨鞋来这里，专挑水坑踩，“啪唧”一声，水花四溅，能乐上半天。两旁的墙壁，红砖裸露的地方爬满了青苔，湿漉漉的，绿得发黑。墙头不知是谁家种的牵牛花，藤蔓缠绕着老旧的电线，开着紫盈盈的小喇叭，给这陈旧的色调添了一抹亮色。
一位坐在自家门口竹椅上的老太太，眯着眼打量我，也许是在辨认这是谁家的孩子。我冲她笑了笑，她没回应，只是继续摇着手里那把蒲扇，一下，又一下。
这条巷子真窄啊，窄得仿佛对面人家炒菜的锅铲声，窗户里飘出的电视声，都清晰可闻。它和前面那个宽阔、明亮、代表着“抵达”与“出发”的车站广场，完全是两个世界。广场是给远方客人的，光鲜，但也陌生。而这条山南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，才是小城自己缓慢跳动的心脏，藏着它最真实、最琐碎，也最有人情味的生活脉搏。
我突然想起以前，火车还是绿皮的，速度慢，站台也旧。每次送人或者接人，家里人都不爱在站前广场干等，总是约好了，“就在火车站后街的小弄堂口见”。那里晒不着大太阳，还能顺便买点吃的。离别和重逢的愁绪与欢喜，好像被这巷子里的烟火气一熏，就变得不那么沉重了。
如今，高铁通了，车站气派了，人们来去匆匆，通过手机就能精准定位，很少再需要这样一个“老地方”来碰头了。可它还在，像一位沉默的老朋友，守着过去的时光。
我没有走完整条巷子，在快要拐出去，看见另一端新建的高楼时，就停住了脚步。转过身，又慢慢往回走。修鞋师傅还在，早点铺子的热气还在，老太太的蒲扇也还在摇。这就够了。我知道，只要这条巷子还在，每次回到这座小城，我就还能找到一个能安放回忆的角落。那个角落，不新，不亮，但踏实，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