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模的七分身情人
男模的七分身情人
阿泽在夜店工作，是个小有名气的男模。灯光一打，音乐一震，他就是全场最亮的那颗星。女客们爱他冷峻的侧脸，爱他恰到好处的殷勤，更爱他眼里那点若有若无的忧郁。可她们不知道，那点忧郁不是装的。阿泽心里，一直住着七个人。
这话听起来有点玄乎，对吧？但阿泽自己门儿清。面对四十岁的王姐，他是那个乖巧懂事、带着点学生气的“弟弟”，听她抱怨丈夫，适时递上纸巾。转头遇到二十出头的小太妹琳达，他立刻切换成痞帅不羁的“坏男孩”，陪她疯玩，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。在画廊老板苏珊面前，他又成了能聊印象派、能品红酒的“文艺青年”。
这活儿不好干。每晚回家，卸下所有表情，脸都是僵的。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，像戴了太多层面具，都快忘了原本长啥样。可有什么办法呢？房租要交，老家的弟弟学费要供，这行来钱快。他得靠着这份独特的“职业素养”，在这座城市扎下根。
直到遇见林薇。她和那些客人都不一样。第一次来，就安安静静坐在角落，点了一杯水，看着他，眼神干干净净，像在观察，又像只是发呆。阿泽习惯性地挂上那副最受欢迎的“温柔男友”式微笑走过去，她却轻轻笑了：“不累吗？”
就这叁个字，阿泽心里那堵墙，“哗啦”一声，好像裂了道缝。
后来林薇常来，还是坐角落。阿泽发现自己那些熟练的“分身术”，在她面前全使不出来。演“霸总”？她抿嘴笑。扮“暖男”？她眨眨眼。试了几次，他自己先泄了气，干脆就瘫坐在她旁边，叹口气：“今天真是累垮了。”林薇也不多问，就把自己那杯温水推过来。
和她在一起，阿泽感觉自己那些被切得七零八碎的“部分”，慢慢在往回拼。他会讲起老家屋后那条河，夏天怎么摸鱼——这是他从没跟客人提过的、属于“真实阿泽”的记忆。他会吐槽某个难缠的客人，露出烦躁的真实表情。他甚至敢在她面前沉默，不用费心去找话题填充每一秒空白。
林薇是个自由插画师。有一次，她给阿泽看她的画册，里面有个系列，画同一个男人的不同侧面：阳光下大笑的，雨中沉默的，清晨睡眼惺忪的，黄昏时背影寥落的。“看，”她指着画说，“同一个人，本来就有很多面。但把它们拼在一起，才是完整的他。”
阿泽盯着画，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。
他开始害怕了。怕这种“真实”会上瘾，怕自己一旦尝过做完整的人的滋味，就再也回不去那个碎片化的、游刃有余的夜晚。他更怕，林薇喜欢的，或许也只是他无意间流露出的某一个“分身”，而不是全部。
有段时间，他故意躲着林薇。重新投入那些光彩陆离的夜晚，把“分身术”耍得更卖力。可王姐的夸赞，琳达的尖叫，苏珊欣赏的目光……所有这些曾经让他有安全感的东西，忽然都变得轻飘飘的，落不到实处。
一个下雨的深夜，他下班，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后门。巷口路灯下，站着林薇，撑着一把透明的伞。她没问他为什么消失，只是说：“我想了想，可能我喜欢的，既不是温柔的那个你，也不是酷酷的那个你。”
阿泽的心往下沉。
“我喜欢的，大概是那个在我面前，会犹豫、会累、会不知道用哪张脸才好的你。”她笑了笑，“那个有点混乱、有点矛盾，但在努力拼凑自己的你。那才是最生动的。”
雨丝在灯下闪着光。阿泽站在那儿，感觉那七个飘忽不定的影子，终于慢慢向中间靠拢，融成了一个被雨水打湿的、却实实在在的轮廓。他好像，不必再寻找一个“核心关键词”来定义自己了。完整的人格，或许就是接纳所有碎片，让它们在同一个人身上安然共存。
他没说话，只是走过去，轻轻抱住了她，也抱住了那个终于愿意回家的、完整的自己。雨还在下，把霓虹灯的倒影冲刷得模糊一片，而巷子里那把小小的透明伞下，世界变得清晰又安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