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弄给我看好嘛
自己弄给我看好嘛
那天下午，阳光斜斜地照进客厅，我瘫在沙发上刷手机。儿子蹭过来，举着他的乐高飞船，一脸期待：“爸爸，这个怎么拼？你帮我弄好嘛。”我眼皮都没抬，手指在屏幕上划着：“等会儿啊，爸爸正忙呢。”他站那儿不动，半晌，小声却清楚地说了一句：“那你……自己弄给我看好嘛？”
我手指停住了。这话有点耳熟，像根小刺，轻轻扎了我一下。抬头看他，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，手里攥着几块蓝色的积木。我忽然想起，我小时候也这么跟我爸说过。那时候他修自行车，我蹲在旁边看，满手黑乎乎的油泥，链条怎么也装不回去。我急得直跳脚，他就把扳手递过来，说：“光看能会？自己弄给我看好嘛。”
是啊，“自己弄”。这简单的叁个字，里头藏着的门道可深了。现在什么都快，手指一点，外卖到了；屏幕一划，答案有了。我们好像习惯了“看别人弄”——看教程视频，看网红打卡，看别人总结好的经验帖。看的时候觉得“我会了”，真到自己上手，得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。那辆自行车最后怎么修好的？我记得我爸只是托着链条，让我自己对准齿轮，错了叁次，第四次“咔哒”一声合上，那高兴劲儿，比吃糖还甜。现在想起来，那份“甜”，是从手底的触感、心里的琢磨里长出来的，不是从眼睛里瞟过去的。
这事儿让我琢磨了好几天。我们是不是把“看”和“会”之间的距离，想得太短了？看厨师颠勺，觉得自己也能当大厨；看别人写文章，觉得那思路清晰明了自己也能行。可真把锅给你，把笔给你，往往就是另一番光景。这里头的关键，恐怕就是少了那份“手感”。手感这东西怪得很，它不跟你讲道理，它藏在每一次用力的轻重里，藏在每一次尝试的偏差里，藏在“好像不对”和“哦原来这样”的瞬间转换里。它是教不会的，只能靠自己去“弄”，才能慢慢养出来。
后来，我收起手机，坐到地板上。儿子的乐高摊了一地。我没帮他拼，而是拿起另一块底板。“来，爸爸也拼一个，咱俩看看谁的想法怪。”他愣了一下，然后咯咯笑起来，埋头捣鼓他的。我拼了个歪歪扭扭的太空站，他拼了个说不清是飞船还是汽车的玩意儿。我们互相展示，互相嘲笑，客厅里叽叽喳喳。那个下午，没人教我们具体步骤，但我们都在“弄”。他弄出了他的想象，我弄丢了我的心不在焉。
打那以后，我试着把“自己弄给我看”当成一个提醒。工作上遇到新软件，先别急着搜完整攻略，自己把菜单点开一遍，哪怕走点弯路；想学做道新菜，菜谱瞄个大概，就动手切配，咸了淡了下次调整。过程是麻烦些，会搞出些不像样的半成品。但奇怪的是，那些真正记住的、长在自己身上的本事，多半来自这些笨拙的“自己弄”的时刻。它们让你和那件事物之间，建立了真实的联系，而不只是隔着屏幕的一次围观。
所以啊，下次当你心里痒痒想学点什么，或者想让孩子学会点什么的时候，或许可以试试把现成的答案挪开。把材料递过去，把空间让出来，笑着说说那句：“哎，我也说不好，要不……你自己弄给我看好嘛？”那个从无到有、从生疏到熟练的过程，才是真正能把东西学到手里的路。这条路，每一步都得自己走，谁也替不了。而我们在旁边要做的，或许就是那份带着信任的“看”，和那份忍住不伸手去代劳的陪伴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