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给女儿喂药
妈妈给女儿喂药
客厅里的光线有点暗,下午四点,正是那种让人提不起劲的时辰。小薇缩在沙发角落,脸蛋烧得红扑扑的,额头上贴着的退热贴边角微微翘起。她手里攥着个褪了色的毛绒兔子,眼睛半眯着,没什么神采。
我端着水杯和那瓶草莓味的退烧药走过来,塑料瓶在手里沙沙响。药是粉红色的,闻着挺甜,可我知道,孩子心里头对这东西的抗拒,跟味道一点关系都没有。那是种本能,是对“不对劲”的东西的警惕。
“宝贝,我们喝点甜甜水,好不好?”我挨着她坐下,沙发陷下去一块。小薇把脸往兔子后面藏了藏,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,摇了摇头,头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。
我没急着把药递过去。先摸了摸她的额头,还是烫手。又把她的小脚丫子捞过来,捂在我手心里,冰凉的。这场景太熟悉了,几乎成了我们母女之间一种特殊的“仪式”。每一次生病,都要经历这么一番小小的、温柔的拉锯。
记得她第一次发烧,还是个奶娃娃,喂药得用滴管,一点点挤进她嘴里。她哭,我也跟着掉眼泪,心里揪着疼,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她。那时候的“喂药”,是手忙脚乱,是心疼夹杂着无措。
现在她叁岁多了,有了自己的主意,也学会了拖延和讲条件。“妈妈,我等一下喝。”“妈妈,我先吃颗糖。”“妈妈,兔子还没喝呢。”那些稚气的借口,常常让我又好气又好笑。
我没拆穿她的小心思。把药瓶轻轻放在茶几上,发出一点轻微的磕碰声。“你看,草莓味的,像不像你昨天想吃的那个果冻?”我晃了晃瓶子,粉红色的液体沿着瓶壁滑落。
她偷偷瞥了一眼,还是抿着嘴。
我知道,硬灌是最差的办法。那会吓着她,把喝药变成一场可怕的战斗,下次就更难了。我需要的是她的配合,哪怕只是一点点。这大概就是育儿里最磨人的耐心了,你得等,得绕弯,得把一件她不情愿的事,包裹上她能接受的糖衣。
“这样吧,”我把她连人带兔子一起往怀里搂了搂,让她靠在我身上,“妈妈给你讲个故事。讲完这个小熊喝药的故事,我们就喝一口,就一口,好不好?”
她在我怀里动了动,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,算是默许了。
我开始讲那只森林里生病的小熊,讲蜜蜂医生给它带来了神奇的草莓露。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慢,一边讲,一边用手慢慢顺着她的背。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,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地抗拒着。
故事讲完了。我拿起小量杯,倒了刻度线上那一格。粉红色的液体在里面微微荡漾。“小熊勇敢地喝下去了,身体里的小卫士马上就有力气打仗了。我们小薇也是勇敢的孩子,对不对?”
她看看量杯,又抬头看看我,眼神里挣扎了一下。我屏住呼吸等着。
终于,她小小声地说:“妈妈,你拿着。”然后,她伸出小手,不是去推,而是扶住了我拿杯子的手腕。就着这个姿势,她凑过去,闭上眼睛,咕咚一口喝了下去。小脸立刻皱成一团。
“快,喝水!”我赶紧把温水递到她嘴边。她大口喝了几下,冲淡嘴里的味道,然后长长舒了口气,像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任务,整个人又软软地倒回我怀里。
我放下杯子,心里那块石头也落了地。搂着她,亲了亲她汗湿的头发。这一刻的安宁,比什么都珍贵。喂下去的不仅仅是药,还有一种温柔的坚持,一种她知道无论如何妈妈都在的安心。
窗外的光线又移动了一些,落在我们脚边,暖洋洋的。她在我怀里渐渐沉静,也许药效上来了,也许只是累了。我抱着她,轻轻摇晃着。忽然想起,我小时候生病,外婆也是这么哄我吃药的。她总说,药是“去病根”的,吃了才能好利索。那时候觉得药苦,外婆的掌心却总是又暖又软。
现在我懂了,那掌心传递的,是一种笃定的守护。这喂药的几分钟里,没有道理可讲,没有捷径可走,有的只是一次次尝试,一点点靠近,和最终那份小心翼翼的、成功的“合作”。这何尝不是一种陪伴呢?陪着她度过身体不舒服的时刻,也陪着她学习面对那些小小的、不得不接受的“苦”。
怀里的小人儿动了动,呢喃了一句什么,听不清。我把她搂得更紧了些。茶几上的药瓶静静地立在那里,等着下一次的“拉锯”。我知道,很快,她就不再需要这些草莓味的药水,也会忘记生病时这些依偎的细节。
但我会记得。记得这个安静的午后,记得她扶住我手腕时信任的小手,记得这份在细微处流淌的、只属于我们母女之间的耐心与守护。药会喝完,烧会退去,而有些东西,会留下来,成为她心底看不见的“铠甲”,也成了我生命里最柔软的烙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