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次意外和妈妈那是去外婆家
一次意外和妈妈那是去外婆家
这事儿说来挺突然的。那天早上,天刚蒙蒙亮,我妈就掀了我的被子,声音比闹钟还急:“快起来!你外婆昨晚摔了一跤,咱得赶紧回去看看!”我脑子还糊着,人已经被拽进了车里。老旧的桑塔纳吭哧吭哧上了路,车里的空气绷得像根弦。
我妈开车的架势,我从小看到大。平时就是个稳当人,可今天,那方向盘在她手里,总感觉有点僵。我瞥见她握方向盘的手指节都泛白了,眼睛直勾勾盯着前面,话也少。我知道,她心里慌。外婆八十多了,这一跤,谁听了不揪心?窗外风景“唰唰”地往后跑,可我心里头,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拖着,沉甸甸的。
就在离外婆家还有差不多叁十里地的省道上,意外来了。前面一辆拉货的卡车不知怎么,突然掉下来一大捆东西,“砰”地一声闷响砸在路中间。我妈一个急刹,车是停住了,可我们这辆老伙计却像是终于撑不住了似的,车头“噗噗”响了两声,彻底熄了火,怎么也打不着了。这下可好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。
“这可咋办……”我妈下了车,绕着车子转了两圈,眉头锁得紧紧的。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,偏偏这地方信号弱得很,时有时无。我看得出,她那份着急里,又添了一层无措。阳光慢慢毒了起来,晒得柏油路面晃眼。
也就是这个时候,我开始注意到我妈的一些……我平时没太留意的样子。她蹲在车边,翻着那个随车的旧工具箱,手指头这里摸摸,那里碰碰,其实她根本不懂修车。额角的汗顺着她鬓边几根白头发滑下来,她也顾不上擦。那背影,不知怎么的,显得有点单薄,跟记忆里那个能搞定一切的超人妈妈,好像不太一样了。我心里那点因为早起和被意外打断行程的烦躁,悄悄化开了一点。
后来,还是路过的一位开农用车的大叔帮了我们。他用粗绳子把我们的车拖到了几里外的一个小镇修车铺。等待修车的那一个多小时,我和妈妈坐在铺子门口的小板凳上。没手机可刷,也没什么别的事做,就这么干坐着。沉默了一会儿,我妈忽然开口,说的却不是外婆的病情,而是我小时候的事。
“你外婆啊,就是这样。”她望着远处,声音轻轻的,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,有回放学淋了雨,发烧。她背着我,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七八里夜路去卫生所。路上也黑,她也怕,可就没停下。”她顿了顿,好像在掂量什么很重的东西,“这人呐,心里一有了牵挂,脚下就算踩着钉子也能往前走。”
“牵挂”。这个词,她轻轻说出来,却像颗小石子,投进了我心里。我忽然就明白了,她这一路的紧绷,不只是担心外婆,那里面还有一份沉甸甸的、赶着要去尽一份心意的焦灼。就像外婆当年背着她一样,现在是她要赶回去,成为那个能让外婆依靠的人。
车修好了,我们再上路时,气氛有点不一样了。我妈还是开得认真,但那份僵着的劲儿松了不少。我主动跟她聊起外婆菜园子里的番茄,聊起我小时候在外婆家暑假的糗事。话头一打开,竟也说了许多。我发现,原来我知道的对于外婆的事,很多都是从妈妈零碎的念叨里听来的;而妈妈记忆里的外婆,比我认识的,要鲜活得多,也强大得多。
到外婆家时,已是午后。外婆坐在藤椅上,脚踝敷着药,看见我们,眼睛就弯了起来:“慌什么呀,就是扭了一下,看把你们急的。”妈妈没接话,只是快步走过去,蹲下身,仔细看了看外婆的脚,然后才长长地、真正地舒了一口气。
那次意外的抛锚,像一段奇怪的插曲,把一段心急火燎的赶路,硬生生按下了暂停键。它让我在某个燥热的小镇修车铺前,看见了妈妈的另一面——那个也会慌、也会无措的女儿。而那条通往外婆家的路,也仿佛因为这次停顿和那些忽然多出来的话语,被赋予了一层更深的意味。它不再仅仅是地图上的一段距离,而是连接着叁代人之间,那些默默流淌的、无声的牵挂。这份牵挂,让每一次奔赴,都成了必然。